北京紫禁城内，太和门至三大殿之间，三百御林军掮着豹尾枪、仪刀、弓矢耀武扬威地肃然排列。这旌旗剑戟宛如千军万马，令人毛发皆竖。当笳角鼙鼓响彻云霄时，更有夺人魂魄之感。董小宛和歌妓们一起被驱至偏院，等候今天庆贺江南平定的盛宴开始后，前去献歌献舞以示欢庆。

保和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檀香烟雾袅袅，一派金碧辉煌。忽听一声：“圣驾到！”文武百官立刻毕恭毕敬地匍伏地上。大清世祖顺治皇帝在御香缥缈、钟磐齐鸣、鼓乐高奏声中，气宇轩昂、龙行虎步进入大殿。这位继祖父努尔哈赤之业，承父亲皇太极之位的少年天子，身材修长、丰姿俊秀，眉展目灿中透露着一股俊逸的才情英气。举止中洋溢出的帝王之尊，威严之势却是令人不可睇视。在群臣屏息静气的肃穆中，顺治帝从容落座。世袭亲王、元老重臣、文官武将这才徐徐站起，按序两厢入座。可顺治帝却是脸色阴沉，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态。当传旨：“歌舞上来！”时，乐声顿起，众歌妓翩翩起舞、鱼贯而入。随后，领舞的董小宛戴步摇、垂金珰，舞步轻盈背侧着身飘然而至。在乐曲间奏时，她甩脱披风，转过身来亭亭玉立。只见她身裹薄绢细纱，服饰华丽、光彩四射，而肌似瑞雪、颊如桃花，目光流盼更显得婀娜多姿。就像一朵出水芙蓉盛开眼前，将堂堂殿内沉闷威仪一扫而去。

满座之上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片低低赞叹声，顺治帝眼前顿时一亮、遽然惊起。但立刻觉察到有失天子尊贵，马上又坐下来。心中暗想“六宫粉黛不乏天姿国色，但令人销魂夺魄的丽质玉容还只有她呀！”

董小宛曳轻裙、飘长袖，柔踏慢摇舞姿优美。随着音乐节奏加快而翩翩旋舞，令人目眩神迷。这时琵琶如珠溅、瑶琴似流水，笙箫迭奏、仙乐悠扬。君臣如醉如痴、仿佛置身于梦幻般仙境，忘却了人世间的荣辱兴衰。众歌妓群星捧月似地簇拥着董小宛，她且舞且歌：

                             天涯沦落章台女,恰似那断梗飘萍.

欲寻梦中境,难舍相思情.

今生成永别,从此难重逢.

泪眼问花花不语,唯有呜咽水悠悠.

歌声悲切，将一腔愁怨淋漓尽致托出。曲尽意未尽，顺治帝也不免为之动情。他和颜悦色问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倾诉，一切有朕给你做主！”

董小宛闻听此言，神色凄惨、泪下如雨，心想今天已落到这个地步，只求速速一死。于是乘众人不备，咬牙闭眼将头往楠木殿柱撞去，嘭然一声，血溅龙柱，董小宛也昏晕在地。顺治帝大惊失色忙呼唤御医速至，他注视着昏迷不醒的董小宛。只见她鬟髻尽散，光黑如漆的长发拖曳地上，心中更加爱怜敬重，不觉敛容慨叹：“虽出身烟花，却是个刚烈女子！”

文官武将之中许多是大明降臣，此时触景伤情，不免自惭形秽，好端端的皇家庆功喜宴却是不欢而散。

后宫内，顺治帝的心思现在全系在了董小宛身上，御医看过之后，跪地回奏：“伤势不重，二、三日便可全愈，只是……”

“只是什么？但讲无妨。”顺治帝见御医突然顿住，吞吞吐吐不肯往下讲，焦虑地催促。

“万岁，只是此女已经有喜了。”

“什么，她怀孕了？”顺治帝大吃一惊，颓然地跌坐在盘龙椅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