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民的消失》

9. 泾清渭浊

(2016-05-30 17:06:43)

  到了高中，学校位于清江与长江交汇处的宜都县城——陆城镇。当看到碧绿的清江与浑浊的长江在波翻浪涌处汇合时，对“泾渭分明”这条成语才有了深切感受。碧绿的清江沉静、芬芳，洁身自好，与其说她汇入了长江，不如说她象一尊亭亭玉立的雕像，凝固在清江口。那一道铜墙铁壁似的水线，抗拒着浊水的冲击，而水线的两侧，几乎没有调和的水色。不由得使我联想到具有铮铮铁骨的明朝重臣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由于全家七口人只靠父亲一人五十多元的工资生活，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在高中，一进校我就被任命为几何科代表。一年之后，由于受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张文斌多次表扬，被同学们选为班委会成员，分工为生活委员。到了高三，也被代数老师任命为数学学习小组长。

 张文斌老师（下图）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他想方设法让我们在愉悦与激情之中学好语文。他的语文课象万花筒一样绚丽多彩。

  有一天，在起立声中，老师带着还是在讲《纪念刘和珍君》时出现过的、异常严肃的表情低着头走上讲台，我们刚一坐下，他把头一杨，大声喊道：“三班长，打三颗红色信号弹，让它永远照耀祖国的山河！”当我们正像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时，老师才说明他昨晚看了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刚才所喊的话是电影中的台词。接着，他娓娓动听地讲述了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艺术手法，教我们以后看电影怎样从文学的角度去欣赏，又在我们心中打开了一扇电影文学之窗。

 我们全班同学象着了迷似的爱上了语文。一篇看似平淡无奇的课文，经老师一朗读，书中的人物都跃然纸上。老师的声情能将古今中外的角色模仿得惟妙惟肖。我们盯着课文，字里行间变得广袤无垠，洋洋大千世界都呈现在眼前。老师还抽出一些时间给我们朗读文学名著，高老头临终的呓语；葛朗台手中叮当着响的金钱；契珂夫笔下的公务员之死；莫泊桑书中那捉弄人的项链，都揪动过我们的心，使我们萌发了探索人生、描绘人生的念头。

  每次作文前，老师先将自己写的作文用文稿纸誊正后登在年级周刊《语文爱好者》上（头两期是张老师经办，后来就由我和另一个班的语文课代表王作栋轮流办）。开始一段时间，我们惊奇、赞叹、向往，后来，都忍不住动手写起来。不等老师的作文出来，我们早储备了好几篇文章在等待老师点评了。更有学生中的狂徒，专与老师续姊妹篇。老师写《垂钓》他就来了《摸鱼》；老师写《杀猪》他就豪放地来《吃肉》……老师的物品也成了同学们们猎取的对象。记得老师有一把陶制的小茶壶，竹节似的把上爬着一个小松鼠，很多同学把这壶写得活灵活现，逗得老师哈哈大笑。

   当写作的欲望喷涌之时，对家乡、对儿时伙伴的眷恋愈发强烈，我写过四川白水河的邻居蒋家姊妹，当时，我们随父母在冶金部304地质队，邻居蒋工程师（广西人）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叫蒋西鸪，小女叫蒋西朝，我们都在上小学，蒋西朝与我同班同桌。有一次，蒋西鸪得了重病，被连夜送到成都就医，我以此为题材写了一个中篇；我写过家乡土屯乡的田园美景（见前面）；写过在家乡上小学六年级时经常照顾我的女同学祝丽君，当时我的个子小，她却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两根乌黑的大辫子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至今难忘，她家就住在我外祖母所在的那条街（麻阳街）的中段。甚至想写一部以自己从家乡出发，遍历各地为题材的长篇，也写了一部分。我的作文本曾经在学校展览，后来又送到地区去展览，张文斌老师写的批语我一直珍藏着（如图）。

  我是学校阅览室的常客。校阅览室大约有一间教室大，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部分，里间存放图书，外间做阅览室。阅览室中有比乒乓桌稍大的一张大条桌，桌上摆着杂志、期刊，桌的四周围着长条板凳。图书管理员是一个精明而富态的女教师周环园（1977年，周老师当过宜都县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她的丈夫叶老师是我高一的几何教师，我是几何科代表。

   在一次同学们都叫苦的几何考试中，我竟然得了满分100分，这一百分还激起了一点小波澜。我是一个考后从不过问分数的人，有的同学却喜欢在试卷发下来之前去打听分数，当他们听叶老师说我考了100分之后，便跑来问我：“试卷是否全做对了？”我稀里糊涂地答道：“没有全对。”他们又跑去对叶老师说：“赵志勤自己都说没全作对。”叶老师只得再核对一遍。之后，叶老师碰见我说：“你的几何错在什么地方？都作对了嘛！”我不好意思地窘红了脸。叶老师瘦高身材，语言精炼，不苟言笑，对人随和，在教工篮球队中是一个稳重的主力，比赛中，不惊不诈，冷不丁投进一个球，让对方直挠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