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歌

                                     文/九天览月

西风习习，日脚北移，暗影渐长，溽暑消尽。

草木最辨得季节步履，宿命里的章节进了立秋后就急骤充实，或茁壮或羸弱的，在这当口都绽了蕊、吐了香、结了籽实。蝈蝈、蛐蛐各种叫得响的草虫的曲鸣愈加响亮，稠密得如同朗夜邃天上嵌的星子。

院中的枣树，翠色一日少似一日，比玛瑙更光鲜的大红于一树翡翠中洇染开来，一嘟噜一串儿的甜蜜藏也藏不住，氤氲着满院枣香。

东墙边的扁豆窜上了墙头，繁郁的花序烂漫了一带花墙。蜂蝶依旧忙碌，有颜色的季节总是充满欢欣。

金风飒飒，玉兔奉冰轮，野菊辅紫陌，四野香袭人。

这季节香气最馥郁最博杂，不但桂花皎洁，茉莉蕴幽，角角落落、沟沟畔畔无处不飘香。远远一片黛绿果园，只闻那随风飘来的酸酸甜甜略涩的香气便知葡萄的年景了。这香气便是那干红干白声名远播的资本。

    坡下一方旱稻，失了绿，铺金砌玉，黄绸杏匹，黄澄澄、白亮亮一片堂皇。

最妙的是棉花，从春到冬，红白粉绿，花不谢、果不绝，不羞的青春也自不朽。绿瓜瓜的桃儿吐絮便是一地白蛾，就在漆黑夜里也惹眼瞩目。不是仙女撒播便是群星沦落凡尘。

收玉米的四轮拖拉机也不见如何奔忙。玉米带苞皮的如一发发炮弹，去苞皮的如黄灿灿的锭金元宝，满载车厢，拉进扫净的院落或平旷的场院。一个小儿坐在车厢里，怀里搂一抱去了根叶枝梢的光滑翠绿玉米秸，叫做“甜棒”，如嚼甘蔗，陶醉在甜蜜里，全不觉得摇晃颠簸。

田野深处，谁家女儿歌声如莺，缭绕层云。

金风萧萧，云疏天远，雁行人字，枫林染醉。

这季节少了些雀啾蝉语，喧嚣尘落。

紫色的芦花，失却了雀翎的光泽，如貂尾貉绒，随风飘舞招摇，茂盛扶疏的茎叶挨挤参差，脉脉低语。

圆圆的水塘微澜不兴，似面精致的镜子，只把一带白杨映照，衬着蓝的天、白的云、红的霞，如一幅爽洁水墨丹青。两片黄叶翩跹坠水，小小鱼儿吐个水泡，顶了那华盖游逛。两只白鹅姗姗而来，直投入水，银碎镜残，一圈圈幸福的涟漪随着鹅的嘹亮歌吟慢慢漾开去、漾开去……

火炭红的夕阳西坠，给几块青云镶上耀眼的赤金光沿。牧羊人也从云霞里归来了，背了光，人和羊都成深浅不同的暗色，镶着金色的边，连腾起的沙尘也是金色。一声声羊羔的“咩咩”脆啼裹着奶味飘来。

月牙儿好高。

西风滔滔，红椒烧檐下，喜鹊铺暖巢，寒蛩入室吟。

一道道炊烟泛起村落上，随风倏忽散去。红薯玉米粥，新米黄饭，鲜韭嫩茴，土鸡河鱼。

风栗烈起来，躺在烧得温热土炕上，风声过隙入穴，拂柳扬沙，万籁入耳，如野马过岗，似万军杂沓，把从春到秋的心事、把经年尘封的旧忆都浮泛心头。骤然而至的淅沥小雨更添十分萧瑟，竟有几分莫名怅惋。

几声雀鸣唤起惺忪，金黄的朝阳斜入窗帷。檐角些许白霜闪着银光，满地黄绿斑驳，窗台两盆白菊怒然绽放。

心境不同眼里的秋也自不同。勤劳的燕子没留只言片语就悄悄走了，此是故乡，彼也故乡，牵挂两殷殷。季节总在轮回，年年岁岁都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2009年10月20日

本文应肖和君高见已做编辑修改，在此深以为谢。有喜欢纯文学好文字的请去肖和军博客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