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般的文字和记忆

★ 陈哲野妈妈

在遇见菠菜老师之前，我们正在为哲野同学的作文抓狂，那一次期中考试，他的作文被华丽丽地扣了13分！他正困在那些主题正确、立意高远的题目中，每次作文都抓耳挠腮，胡编乱造，粗糙如沙砾，生硬如鱼骨。我们深沉地叹息，怎么就没有遗传到父母的文学天赋呢？但不管我们如何教育，均不见成效，心灰意懒之时，就送给菠菜老师调教了，发现效果是突飞猛进的，他用词开始生动，有了对细节、对心理的细腻描摹，小文艺、小清新，甚至冒出了哲思，颇对得起我们给他起的名字。

秘诀有一，被我们发现了，就是菠菜老师对他的不吝夸奖。每次作文在他写得好的地方圈圈画画，别小看这个举动，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我明白这对孩子的重大意义。他的课活泼有趣，孩子回来还会转述他课上的种种轶事。最重要的是，他把孩子潜在的文学天赋挖掘出来了！

当然，这个孩子也有他本身的特点，就是他的跳跃思维和幽默感。毫不低调地说，那也有我的赫赫功劳。从小我就记录他生活的小片段，孩子的一举一动在父母眼里都是妙趣横生的，这十年来，记录了十万字。而他也很小就接触电脑，在键盘上摸爬滚打地学会了拼音，建立了自己的微博和博客，开始用自己的口吻记录下那些好玩的瞬间。孩子的思维本来就是跳跃性的，在我们的鼓励下，他一直保留着这个特点，在文字里肆意着一份野性。再次证明，对得起我们给他起的名字。

《入殓师》里父亲答应儿子，每年给他一块有寓意的石头。时常在想，该给孩子怎样的童年记忆呢？一些细小的、温暖的、对我们都有特别寓意的小记忆，像珍珠一样，在时日的灰烬中闪闪发光。也许我们给他记录的，还有他自己记录的那些文字，都算是吧！

长篇小说《野蛮狗博士的非野蛮生活》节选

【陈哲野 ★ 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 五年级】

（关于我：这里顺便提一下野蛮狗博士，也就是我，伟大的研究硕果——我坐在一棵橘子树下，一个橘子掉落下来，正中我的脑袋。于是我发现了人类的本能。）

第十二章：让电影飞

学校每次都统一组织看电影。每次的地点很统一——财经大学、复兴中学、邮电俱乐部。不过，你可别抱太多希望。老师不是给我们看《开国大典》，就是《辛亥革命》之类的片子。说真的，我们谁都不想贬低历史，可不得不承认，太枯燥无味了。

说到这里，我比较向往早生个几百年。先不说安全因素，光是历史这一课，我就能少学个几百年的历史，不亦乐乎？或者，我应该生在美国那种地方。也不谈安全因素，光是历史，就比中国少个不知道多少倍，不亦乐乎？或者，我可以出生在一个还没有出现历史概念的时候。这样，我连历史都不用读了，不亦乐乎？

从表面上看去，历史的确和我们没有关系。辛亥革命不成功关我屁事？开国大典不开国关我屁事？所有学生，至少我们班的人，都这么觉得。

再说，如果老师给我们看《赛尔号》，或者《摩尔庄园》那种片子，就比较荒唐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让我们把要求再降低一些。如果给我们看《丁丁历险记》、《喜羊羊与灰太狼》这种动画片，还是有点可能的。至于《赛尔号》为什么不可能，大多原因是因为这毕竟是个游戏，还是个老师不支持玩的游戏。《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话，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它顶多就是个动画，不过给五年级的我们有点幼稚了《丁丁历险记》，好像还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不是幼稚，恐怕是太深奥了。搞不懂那些外国人，特指法国人和美国人，名字怎么就那么长，中间竟然还有个点。一个点就算了，有些人还是两个点。光是这个，凭我们的记忆力，绝对是记不住的。

其他的你就别选了。动作片恐怖片爱情片，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筛来筛去，好像就没有适合我们年龄的片子了？其实不然。就算有，老师也不给我们看。就算没有，我们也选择不了不看。因此，老师放的片子我们归根结底是选择不了的。而老师希望放的片子，归根结底还得看校长。校长看什么呢？就看有什么电影，放到什么就是什么。

介绍完我们对电影的独特见解，接下来就要拭目以待，看看这次到底放什么片子。你可以猜一猜，当然，我不会像那些吝啬的考卷，只给你根横线。我提供三个选项，你自己琢磨着吧。（甲）《赛尔号》之类的片子，（乙）《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类的片子，（丙）《建党大业》。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同学们的预料，甚至于出乎了陈老师的预料。如果你有幸选甲，那就得恭喜你了。这次看的，就是《赛尔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老师绝对不会同意我们看这种片子。为了这个，我还和同学赌了一块大洋。看来，他赢了。但这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在我的预测范围之内。上面提到过，最终的命运是由“在放什么片子，就看什么片子”决定的。

大家都很期待地看着大屏幕。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真相其实是这样的：大家好像对这种片子没有兴趣。讲废话的讲废话，挖鼻孔的挖鼻孔，飞行棋的继续飞，掏耳朵的继续掏，换座位的继续换，打喷嚏的继续打喷嚏，吸鼻子的继续吸，哭的哭，笑的笑，吵架的继续吵。其实我本人也没有兴趣。毕竟都看过了，再加上电影远远算不上是好看的电影，就继续和诸葛亮玩石头剪刀布。女孩子们不喜欢看，男孩子们都看过了，老师们不感兴趣。好像这部片子的人气，还不如《辛亥革命》。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灯光暗下来，石头剪刀布的人伸手不见五指，打喷嚏吸鼻子的人伸手摸不到餐巾纸，飞行棋象棋跳棋的人伸眼不见棋子，哭笑吵闹的人连对象都处于未知状态。唯一可以干的事情，只有两件——睡觉，或者看电影。据我野蛮狗博士的调查，小孩在上午的精神应该是不错的。本来就睡不着，连席梦思和小靠枕都没有，怎睡乎？乖乖认命吧，这似乎就是设计这座电影院的建筑师给我们的忠告。幸亏，这部电影还是有点笑点的，不然可就真的没辙了。

这次的看电影活动，绝对是典型的“双输”。我们输，男生将电影再看一遍，或者女生根本看不懂电影，怎么看？老师输，根本不感兴趣，怎么看？不过，心灵安慰的作用已经达到了。尽管是双输，但一个学期毕竟只看两三次电影，知足了。

蝶恋花·读书

【陈哲野 ★ 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 五年级】

暑日悠长可读书，西游悟空，大明始洪武。

清风不识半个字，闲来无事乱翻书。

等闲混得小升初，才到复兴，又尝考试苦。

读书不成被书读，仍有十年寒窗路。

云

【陈哲野 ★ 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 五年级】

天空，显得有些憔悴。云朵肥厚，忽地化作青烟，两片云，一晃眼就不见了。揉一揉眼，青烟似有似无，天上的云彩好似只有一片，又各自为政，像是藕断丝连。

待我再向窗外望去，片片云朵已连成一片，原先的轻和不见了，取代的是阵阵清风，夹杂着云朵淡淡的清香。太阳在云彩的照耀下无颜见人，早早躲到西边的山峦下了。时不时探出半张脸，看着正得宠的云朵，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动弹。

这云朵何来又何去？天下海水之宽阔，但又有哪一滴海水不曾是云朵？又有哪一片云彩不曾是大海？海水是自由的，却也是苦涩的。云彩是无忧的，却是虚幻的，犹如水中捞月。亦实亦虚，到头来不过是虚无罢了。

再美丽之云彩，也是华而不实，终归海。若要天生美轮美奂，不过随尘归海。更不如既不看天，也不望月，勤勤恳恳完成手中之事，岂不更好？抬头看看路还有多远，回头望望过去的心酸，皆不如现在就一步步地走，此生无憾！不用管天上的云朵多漂亮，过去的海水多苦涩，现在，才最重要!”

爷爷的棒冰

【陈哲野 ★ 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 五年级】

我坐在炽热的皮革沙发上，不时地抬起粘着汗水的右手，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心中不禁燃起猛烈的焦急之火。

爷爷半小时前已出发为我去买雪糕，可现在竟然还没有回来。“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我小声地嘀咕着。屋内唯一的电风扇不停地吹出热风，但似乎并没有解暑，反而使得这个炎热的下午更加难以煎熬。

我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隐约还可以听见细小的急促的呼吸声。我更没有什么心思去开门，只是等待着雪糕。脚步声在我家的门口停下来了，随着一袋套着塑料袋的重物放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听到了一声钥匙插入门孔后金属与木头发生摩擦的声音。

过了对于我来说有几个世纪的几秒钟，我终于听到了钥匙缓慢地以顺时针方向旋转的声音，心中一股喜悦之情如同开闸后欢腾的潮水涌出来。随后，木板门带着放在门前，用于防止大风吹开木门的实心折叠凳，被一只湿漉漉的手略显吃力地推开。爷爷手上抓着一根我很熟悉的蓝色包装袋裹着的盐水棒冰。

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向大门，从爷爷手上夺过棒冰，两道弯弯的眉毛上扬，嘴巴下意识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脑海里遐想着舌头上所有味蕾接触到棒冰时的凉爽、冰冷，还有那种盐水棒冰特有的又咸又甜的奇特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我迫不及待得翻出有锯齿撕口的一头，早已顾不上用手捏一下包装，检测下这一头是不是有棒子的正面，呼啦一声，我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盐水棒冰，竟是整整一袋子的冰水，一根浸湿的木头棒子在水中飘动着，宛如一只大鱼在水中飘荡。几粒细碎的冰渣子浮在水面上，正跳着水上芭蕾，在取笑着我吃不到棒冰而幸灾乐祸。

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脸色一沉，两眼直直地勾着爷爷，即将发泄怒火之时，我蓦地看到了爷爷额上如同刀刻一样一条一条的皱纹，看到了爷爷期待而又紧张，好似等待审判的眼神，看到了爷爷微微张开的嘴巴，一副画面呈现在了我的眼前：爷爷一手拿着早已坏掉的扇子，一手抓着雪糕，在毒辣辣太阳的灼烧下，艰难地穿越一条又一条的马路。在破旧的楼梯上，他布满老茧的手靠在沾满灰尘的扶手上，每走一步都会有无尽的痛楚。

我吞下了后半截话，眉头又舒展开来：“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冰水？”说完，我不顾爷爷受宠若惊的惊愕，捧起棒冰袋子，一口喝了下去。我极其夸张地咽了下去，咽完发出“啊……”，爷爷看着我心花怒放的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你喜欢就好。”他轻松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如释重负。

归途

【陈哲野 ★ 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 五年级】

我在大街上疾奔，太阳已经掉下山去。天色开始朦胧，路灯为即将到来的黑暗带来几丝徒劳的光明。

我的脸被焦急的火焰灼烧着，双腿顾不上脚板深深的疼痛。我的脑子在许多杂乱的琐事中好不容易腾出一块一览无遗的空地，去努力辨别自家的方向。劳累使我的脑细胞气喘吁吁，似乎没有精力去接受我的任何命令。但双腿还在不停地摇摆着。

终于，一小部分不肯怠工的脑细胞成功判断了我的家就在前面左拐弯的第一间房屋里。我一个“急速漂移”，又耍了一个“急停”，惯性带我不偏不倚地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家门前。

门没有关上，只是半掩着，透出几道强烈的光，照到我的身上，背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我粘满汗水的右手略显吃力地推开了门，左手扶着门口的柱子，头发被束成“刺猬头”，每束头发仿佛都桀骜不驯。我的眸子用力地紧闭着，使得两道平时拔刀相向的眉头在我的命令下不得不同舟共济，紧紧地“勾结”在一起。我的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塞得下一个拳头。我的两手抓着衣服，汗水早就浸湿了衬衣，两腿好像刚刚经历过二万五千里红军长征，不停地发抖。

我就像喝醉了一样，两脚跳着步伐凌乱的“迷魂舞”，有几分像在“扭秧歌”。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屋里的所有人大声宣布着：“妈，我回来了！”我并没有得到期盼的回应，两眼环视整个大厅，根本没有妈妈的身影。我的心变得焦急，快步走向每个房间，一边推门一边还不时地喊：“妈！妈！”可每个房间都空空如也，直到我在卧室里发现正在呼呼大睡的妈妈。

我的嘴巴微张了一下，发出“啊？”的诧异，但马上又转为了不忿和愤怒。我的心发出了抗议：现在还在睡觉，有人来偷东西怎么办？

妈妈似乎被我的脚步声惊醒了，她朦胧地揉了揉睡眼，轻轻地问我：“什么事？”我刚想把满肚子的怒火一字不漏地发泄出来，却又想到了母亲平时忙碌的身影。怎么，难道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吗？我活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扑到母亲温暖的怀里，眼角泛出了泪花：“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