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2014-04-16 16:19:19)
标签:
凤凰涅槃温情佳梦战争命运反抗文化 |
今天是4月16号,农历三月十七,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窗外亦是最普通的暮春风景,可早上刚一醒来,我就觉得,今天很特别,这也许是因为,火尽成灰,今天,凤凰在灰烬中涅槃。
昨天清晨,石家庄下起了雨,在雨线最急最密的那段时间,我恰好下了出租车,拖着箱子朝高铁站走。牛仔裤,白衬衫,比白衬衫还要短上一截的连帽衫,我躲在帽子下面,在雨中匆匆而行,就在穿过玻璃门的那个瞬间,无意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些愣怔——玻璃中的那个影子,是我吗?曾几何时,不穿细跟的高跟鞋和职装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的人,竟然适应了这样的装扮?
距离上车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站在候车厅巨大的玻璃墙前,望着外面的雨和人,继续思索着刚才的问题——环境会改变人,环境会重新塑造人,这是人类进化史中,适者生存的不二法则,但又何尝不是会永远弥漫在人内心角落中的一缕淡淡悲哀,因为一旦改变,曾经的一切,都将一去不还。
数一数,到上个月八号,我正式写书已经六年了,之前断断续续的,也写了四年,这加起来,就是十年了。七年前,我拿着自己用了三年时间写出的长篇小说《画商》,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一步步的,加入了中国作协。去年青创会上,李冰书记在和我谈话时曾说:“你是中国作协会员,那你就完全可以被称为作家,因为你是经过了专家认可的。就像明星可以称为歌手,但不能随便称为歌唱家。”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没有自称为作家的习惯。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在我心中,‘作家’这种职业和‘演员’一样,职业定性太模糊了,当你真正进入了这一行业,唯一能够介绍自己的,就只有自己的名字。否则,如果说,我是‘导演’,这种感觉就会很怪,可如果说,‘我是斯皮尔伯格’,那么OK,大家就都明白你的身份了。
所以,我的名片上,只印着聂昱冰三个字,再没有其他任何介绍。而当有陌生人询问起我职业的时候,我总是会很自然的说出我另一个身份。
可就在昨天,在石家庄高铁站的玻璃门前,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已经在渐渐被‘作家’这个职业所改变。从衣着、形象、谈吐、思维,到微信、邮箱……各个社交渠道中联系频繁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的打上了‘作家’和‘作家的生活’这一烙印,再难更改。不管你愿还是不愿,环境,已经对你做了改变。
于是,人们在各自的人生中,就这样一次次被环境改变着,有人被改变所消磨,身影和面目变得日渐模糊;有人,在改变中,一次次涅槃。
黄昏,保定又是细雨迷蒙,迎着若有若无的雨丝,在花园中散步,那一大丛雍容艳丽的紫红色芍药又已盛开。出差这几天,错过了她的花季,再相逢时,已到了花期最盛的时候,每一朵碗口大的芍药,都像一位正值华年的慵懒少妇,表面上漫不经心,可内心里却有一把火在灼烧,催动着自己继续怒放、盛开。
有人说,《红楼梦》中描写最淋漓尽致的一段,就是史湘云醉卧芍药圃。人尽妖娆花尽艳,人与花都是极态妍妍。
现在,看着这一大丛芍药,我就完全明白了,那一天——如果真的曾经有过那一天——湘云为什么会醉。或,曹公为何会让她醉。这花,这情,这让人忍不住温柔又让人忍不住断肠的春风,任谁,也会让自己笔下写出的美人醉一回。
环境,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把人俘虏。俘虏以后,或造就一段佳话,或留下一重伤怀。
前几年去江南比较多,和南方人最常说起的一个话题,就是南北两地女性的差别。我说,江南世代富庶、少战乱,女性只需充当贤妻良母就足够了,所以最重要的是温婉柔美。而河北,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古战场上铁马金戈,一打就打了两千多年,所以河北的女性必须承担起多重身份:丈夫在家时,她们要相夫教子;丈夫外出征战,她们要承担起全部家业;一旦战火烧到家园,她们就更需要拿出比男人还要强上百倍的勇气和果敢,面对顽敌,保护儿女。所以,河北的女人们已经变得独立、刚硬。
所以,每当我想要写河北这一代的历史题材,眼前出现的第一幅画面,一定是硝烟弥漫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身姿稳定,目光坚毅,看着她,你丝毫不会怀疑,她会在遍地残骸与瓦砾中,再一次重新建起家园。
环境改变了河北女人,对女人来说,这也许是磨难,也许是幸事,但不管幸与不幸,女人已被改变,唯有涅槃,然后重新展翅飞翔,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绚烂。
暮春时节的芍药造就了红楼中的湘云;古战场造就了燕赵的女人;相知相助造就了温情佳梦;欺辱造就了反抗和英雄……人生就是这样,不断改变着,造就着。没有人会知道命运下一次会给自己带来一个怎样的环境,更不知道,在那个环境中,自己将会如何改变,就像我十年前,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作家。而现在,我已经成了作家了,但我仍旧不知道,在下一刻,命运又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改变。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在每一次被命运灼烧之后,都能,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