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豆子
(2023-01-29 22:19:58)
去年秋天回迁安老家,老战友请吃水豆腐。席间他告诉,特意点了一道我肯定熟悉却多年没吃过的小吃——这位还甩了个”包袱”,会是什么呢?不一会儿端上桌来,哈哈,是疙豆子。
这真叫我既意外又亲切。意外的是,我从参军离家距今有近五十年的光景,
“疙豆子”名儿听起来有些怪,其实就是用疙豆床子(长木板带圆眼擦片)把和好的白薯面团推成状似蝌蚪的小面节儿,滚水煮熟的一种农家饭。
原来以为是老家特有的饭食,查了一些资料发现还真有点孤陋寡闻了。原来从山西、陕西到河北以及东北都有流行。晋、陕一带叫疙豆儿、抿尖儿、抿节儿、蝌蚪儿,石家庄、唐山及东北一带叫疙豆儿、格斗儿。做疙豆子,有用荞面、玉米面或豆面做的,老家沿长城一带主要用薯面。
我老家在沙河东岸,临河一带是平川地,主要种小麦、玉米。村东是山地,多栽白薯,薯面是家家必吃的大宗口粮之一。
薯面口感粗糙、价格低廉,是粗粮中的粗粮,也常用作饲料。所以,在饭桌上,一般不太受欢迎。但由于所占比例大,又不得不吃。于是家庭主妇们就不得不想办法做点儿花样,让其尽量适口一些。比如,放一些杂豆蒸窝头、包馅蒸饺子、烙薄饼卷菜等,最常吃的还是疙豆子。
薯面不像白面含有丰富的面筋,所以吃疙豆子要用热水和面,使之擦起来有绵韧感;还要加一点小苏打,据说可以中和薯面的酸性,减少泛酸反胃。有的还要加一点榆树皮面儿以使面团更加滑腻,擦时顺溜。
母亲每次做疙豆子的时候,大都是由我在下面拉风匣烧火。她先把和好的面揪成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土黄色面团,当锅里水花翻滚时,便麻利的把疙豆床子架在锅台上,手掌用力推压面团,一节一节的疙斗子就会纷纷的掉入锅中,瞬间一盆滑溜溜、琥珀色的疙豆子便熟了。
疙豆子吃法各式各样,可繁可简。夏天,天气炎热,人们愿意吃个凉快,捞出后在井拔凉水中过几遍水,沁凉沁凉的叫人看着就清爽。最简单的吃法就是剁上一碗红酱瓜子,加点葱、蒜 、辣椒末,点上点酱油、醋、香油,捞上一碗浇上生卤子,筷子一搅,滑滑爽爽、吸吸溜溜的一大碗就顺嗓眼儿下去了;稍复杂一点的,从酱缸挖上大半碗黄豆酱,用猪油加点葱花一炸, 舀一羹匙浇在碗里,薯面却也有了几分炸酱面的风味;再费火儿一点的,院子里摘一掐鲜嫩的豆角,切成小段煸炒后炝汤,再打个蛋花,就是一锅香浓的现打卤子。
到了冬天,人们希望吃口热乎的,那就换个作法,把疙豆子捞出来,在锅里呛上汤,加点叶菜,烧开后把疙豆子撒进去,就成了汆疙豆子,大冷的天,连汤带水、热热乎乎,也是一路吃法。如果想吃的干一点,还可以把捞出来的疙豆子加上豆芽、白菜等上锅一炒,就又出来几分炒面的味道,来上一碗,可顶干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一方风物。疙豆子,本就是那个不富裕的年代,人们在与不如意掰腕子中激发出来的一种生活创意,那也是苦中造乐,没办法的办法。现在生活好了, 大鱼大肉吃腻了,人们又想起了疙豆子,其实并不是它真的怎么美味,人们吃的更多的是一种情怀,是对那段特殊经历的记忆和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