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相册中取出那张略有褪色的照片。我与张小鸰相识20多年，这是仅有的一张合影，1997年春天于广东肇庆七星岩下留念，中间是撮成此行的深圳俱乐部副总陈彪，摄影师是当时主持中国足协工作的王俊生。从画面上看，小鸰似乎比我还老，清瘦清瘦的，其实并无老态，那时才44岁，怎么会显老呢？准确地说，是一副倦态。

    那时，中国足协新闻委员会成立才一年多。足球作为当时国家体委体育改革的突破口，在新闻管理和服务、舆论导向和监督等许多方面，也要积极适应改革和发展的需要。小鸰是新闻委员会常委和各项活动的热心人，每次开会都不缺席，时常冒出些好主意。

    足球宣传的改进不仅是整个足球运动发展的要求，也是多年从事足球报道的记者所盼望的。身处第一线，小鸰对当时足球宣传的状况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从不讳言。在一次新闻委员会常委会上，他说：“主管部门总要等事情敲定，才认为是可以发布的新闻，其实，事情在发生之初和发展过程之中，都是新闻。”1999年3月，全国足球工作会议在青岛举行。在分组讨论中，小鸰直言：“中国足协对传媒获取新闻素材的服务不够，这是某些传媒编造假新闻的原因之一。譬如在海埂基地的春训要封闭进行，又不能不让记者采访，究竟怎样有效管理，缺乏研究。”

    2000年5月12日，上任伊始的足协副主席阎世铎邀集部分记者座谈。小鸰在发言中指出：“足协形象下降，是自己造成的。政策既定，又不落实，随意性太大。应当注意管好自己的人，别总让外边说闲话。”这个意见很有针对性，引起阎世铎的重视。不久，人们便听到阎世铎的表态：“想管好中国足球，先要管好中国足协。”

    也是在这次座谈会上，小鸰说：“有些国家有新闻法，那里的记者同样会骂足球，比没有新闻法的中国骂得更厉害。中国足协一向关注传媒中的不良报道，将这类报道复印传阅，但很少传阅有利的报道，包括批评报道。教练员根本不看大报，全看小报。”

    这些发言听起来似乎过于尖锐，可是，小鸰一片良苦用心尽在其中。若非对中国足球运动有发自内心的热爱，他是不会这样坦诚率直的。

    说来真怪，那一年年初刚刚送走《新体育》的饶广平，也是我的挚友，谁知半年过后竟要送小鸰。他们都是体育新闻行当里勤勤恳恳耕耘的人，广平呕心沥血编纂的那本《世界足球大全》至今仍是我书柜里部头最大的书册。小鸰只走了半程，刚到知天命的岁数，老天竟不容他再干10年，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人到中年，原来如此脆弱，健康状况长期透支，经不得疾患侵袭和折磨，自己竟全然不知。身为中国体育报副总编辑，最大的兴趣还是写足球。足球界常有人说，“中国足球离开谁都一样踢”，此话虽有一定道理，可是像小鸰这样的人，多一位与少一位总还是很不相同。

一晃4年过去，又一代球迷，又一代“足记”，有限的阅历使他们或许要问“张小鸰何许人也”。几个月前，好友连江来电，希望能帮忙解决小鸰的儿子升学问题，那孩子已经高三。我曾经答应过请所有的叔叔、大爷都伸把手，便托人打听，可不大管用，学校招生当然不管考生的家长曾经为中国足球呕心沥血，一切都像是时过境迁。

小鸰，足球的明天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