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 西 有 个
“百 碾”
村
禾 青/文并摄影
听朋友讲京郊有个“百碾村”,在房山的深山里,山清水秀,房子都是明清时百年老宅,尚未开发,没有加工修饰,还保持着古朴的原汁原味原始风貌,很值得一看。
虽然对朋友的话将信将疑,但觉得距京城不远,即便不象她说的那么好,权当成是一次登山锻炼。于是,便答应几位的邀请,做了一次探寻百碾之旅。
朋友说的“百碾村”在房山区南窖乡,村名叫水峪村,乘917(3支)路到河北庄,再换乘房山的23路便可到达,行程约两个小时,因为车少等待时间长,到达水峪村已是上午十时多。
不愧是百碾村,车子尚未正式进村,路旁的石碾便映进眼帘,我心中暗想,看来朋友所言不假,是不虚此行了。
车子停在山脚下,村子建在一道自上而下的峡谷内,农舍散落在两旁山坡上,掩映于绿树丛中,高低错落,若隐若现,颇有“深山藏‘古村’”的意趣,透着几分神秘。
村口有一座拱形建筑,上面是桥,下面的桥洞便是村子的大门。这座既是桥又是门的建筑名叫瓮桥儿,说起来还有一段讲究。
因为这条峡谷非常陡峭,大雨季节常常形成凶猛的泥石流,摧毁农舍,淹没庄稼,祸害人畜,酿成大灾。清朝乾隆年间,乡民集资修建桥,以镇水患。
桥正面原有石匾,上有“宁水”二字,寄托着乡民渴望根绝水患的期盼和愿望。桥上原有阁楼,前后有门,桥洞既是行洪通道,又是进出村的门户,设计可为巧妙。站在桥下,可望见对面的“纱帽山”,民谣说:“望见纱帽山,发财又升迁”,更给这座似桥似门的特殊建筑凭添了几分神秘。
![京西有个“百碾”村[图] 京西有个“百碾”村[图]](//simg.sinajs.cn/blog7style/images/common/sg_trans.gif)
[村口的瓮桥儿]
如今,刻有“宁水”二字的石匾和桥上阁楼已不存,但墙体剥落的石桥仍然健在,象饱经沧桑的老人,喋喋不休地向人们讲述时代的变革。
村中的石碾分布在农舍门前附近,都是旧时农家常用的实物,因为已长久不用,碾盘和磙子依然完好,木架已被雨水淋成锈蚀的黑色,估计旧的木碾轴朽毁了,新换上的都是金属碾轴。
村中到底有多少石碾?够不够一百盘?
我一共发现了十几盘,同来的一位朋友说他看到一盘的架子上写着“97”。我这才知道,石碾是有编号,赶紧到附近几盘石碾上去查看,看了几盘,可惜上面的编号都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不过,从朋友看到的“97”编号判断,村子里有百盘石碾是可信的。
石碾
一个小山村能集聚起百盘石碾,应该说是很不容易的。
我在赞叹之余,又有些许遗憾,因为,这些石碾的大小、造型、石材……都基本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我儿时在北方农村住过,石碾造型虽然基本是相同的,但其中还是有不少变化的,有大型、中型、小型,甚至还有小巧玲珑的袖珍型;在造型方面,有有槽的,也有没槽的;槽子有带嘴儿的,有不带嘴儿的;磙子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材质也有青石白石;从动力方面讲,有人推的,也有牲口拉的……等等。可说是琳琅满目,千姿百态,绝非只是单调的一种。
村中的房子确实是陈年老房,有的已经破旧不堪,跑风漏雨,濒临坍塌,门窗梁柱被岁月熏染得黑糊糊模糊不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保留比较完整的一处叫杨家大院,虽然也很破旧,但整体没有被破坏,保持着当年的原貌。宅院自下而上依山而建,呈长方形,门楼、影壁、花厅、穿堂、前、中、后院、厢房、正房俱全,正房在全院最高处,以显示其显赫至尊。
据介绍,这所宅院的设计颇具匠心,从空中看像一支古箫,箫发商音,因而又称箫商院。
[内宅影壁]
[居高临下的上房]
[门墩的精美雕刻]
[造型独特的排水口]
杨家大院始建于乾隆年间,建筑它的主人名叫杨玉堂。当时,杨玉堂和他父亲经营着八座煤矿,成为当地首富,显赫家族,化巨资建了这所宅院。这所宅院在当地虽然赫赫有名,成为羊群中的骆驼。但实事求是地讲,这所宅院无论从规模、豪华程度和艺术价值,与平原富庶地区财主的大宅子相比都是很一般的,更无法与江南富商巨贾的豪宅相提并论。
不过,这所宅院却出了一些可圈可点、甚至可歌可泣的人物,其中有抗日烈士、共和国将军、政府官员。在回京的汽车上,我恰巧与这个村的一位年长者坐在一起,谈起杨家大院的。他告诉我,杨家大院出了两位将军级人物,一位是新疆军区的政委,一位是南京军区的什么大首长。他讲得准确不准确无从考证,但杨家大院出了两位高级军官应该是不会错的。
另外,他谈到水峪村还是个长寿村,现有四五位90岁以上的老人。
经他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杨家大院里住着好几位老年人,有男有女,他们都不是杨家后代,杨家后代都在外地。这些老人都是孤身一人,有的无儿女,有的儿女在外地工作,或是迁到了外面。岁数都很大了,我问过一位坐在穿堂的老汉,今年已经88岁,但面色红润,身板硬朗,在这所院子已经住十几年了。
我从院中出来在门口歇息,这时,有一位脚有残疾的老人从外面回来,左手抱着个硬纸箱,右手拄拐杖,虽然一瘸一拐,但看上去爬坡并不太费力。
我向他打招呼:“住在这个院子里?”
他停住脚步,作了肯定回答。
“今年高寿?”我笑着问.
他伸手比了个“八”和“五”,说:“八十五。”
我看见纸箱子里装的是鸡蛋,问:“买的?在哪儿买的?”
他指了指山下:“下面。”
我见他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便问:“和儿女住在一起?”
他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
“有……儿女吗?”
“有,有两个儿子。”老人很憨实,说,“一个在外面做工……”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不说了,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
我没有觉察到老人情绪的变化,直挺挺地问:“那一个呢?”
老人眼睛发暗,沉默片刻,讷讷地说:“在煤矿砸……砸死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老人讷讷地说:“
我花的……就是……儿子的……”
老人声音哽咽。
我非常内疚,后悔不该勾起老人的伤心事,急忙说:“别说了,不提它了。”
“是,是,不说了,不说了……”老人嘟嘟哝哝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老人步履蹒跚地向院内走去。
由于我的粗心,触到老人心中难以抹去的伤痛,很过意不去,想安慰安慰老人,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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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望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身影,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凄楚和酸涩。
我返回京城许久,老人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身影,深深印在我脑海中,历历在目,久久不能散去。
这时已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直到同来的驴友来叫我,我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在农家吃的农家饭,吃完从院中出来,正是阳光照射最厉害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地上铺的石板不但很薄,很平,像加工磨过的一样,而且上面布满金星,在阳光照耀下光斑闪烁,熠熠生辉,看了好几块皆都如此。仔细一看,石板上确实布满了金色斑点,闪闪烁烁,耀人眼目。金色斑点是什么?黄金?还是其他有色金属?在村中没有找到相关介绍,所以不得而知。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的山石属于页岩,一块块薄而平的石板像纸张一样层层相叠。匠人就地取材,在这种石板雕刻作画,绘出各种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的图画,作为门窗和墙壁装饰。成为风格独特的另类摩崖壁画。当年,稍微殷实一些的家庭,都有这种彩调石画装饰。可惜因为文物保护意识的淡薄,随着时间的推移磨蚀,绝大部分都毁坏消失了。幸存的只有一处,虽然已模糊不清,但仍然能看出当年风采,想像的出但是的生动、鲜艳和辉煌。
仅存的一处石雕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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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历史悠久,积淀丰厚,文物古迹多如牛毛,有较高考古和艺术价值的也比比皆是。称为百碾村的水峪,虽然无法与之相比,但它毕竟记述了当年闭塞贫瘠深山中的一段历史沧桑、时代变迁和淳朴山民的真实生活,算是一块土生土长的活化石吧。
2010年5月15日
北京
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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