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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年俗忆趣 [一]

禾 青/文

 腊八粥和小年祭灶

农历的腊月初八，俗称“腊八”。“腊八”是步入年关的第一个信号和标志，过了腊八，年的气氛就越来越浓了。 “腊八”重要的标志就是吃腊八粥。

在我的家乡冀中农村，吃粥是司空见惯的，几乎每天都吃。粥共分为两种，一种老乡叫它瞎饭，也称白粥，粥里只放小米或玉米面，其它什么也不放。冀中是不产大米的，我在儿时别说吃了，连大米是什么样子几乎都没见过。另一种叫菜粥，粥里除了放小米或玉米面以外，还要放一些菜，主要是放白薯、胡萝卜、蔓菁疙瘩之类，也有放白菜叶子或者是小白菜的。再放些盐，家庭条件好的还放红塘，味道是很好的。

腊八是个敬神的节日，吃的粥自然不是平时吃的这两种，除了小米以外，几乎把农村所有的豆类都放遍了，什么绿豆、红小豆、豇豆、菜豆、豌豆、芸豆……除了豆类，还放芝麻、花生、红枣、核桃仁、杏仁等等。一般是头天晚上就下锅熬上，一直熬到腊八早晨，粥熬得稠稠的粘粘的，如果再放些糖，真是好吃极了。

不过，要想吃上这么好吃的粥却是不容易的。因为必须先敬神，先让神吃，然后人才可以吃。敬的神很多，除了堂屋佛龛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和灶台上的灶王爷灶王奶奶以外，几乎屋里院里所有的地方都有神，都要上粥给这些神吃。供奉观世音菩萨和灶王爷灶王奶奶是大人的事，在我家理所当然的是我母亲。她是位极为虔诚的佛教徒，给观世音菩萨和灶王爷灶王奶奶敬粥很认真，焚香祷告，念念有词。然后把一小碗腊八粥放在观世音菩萨和灶王爷灶王奶奶神像前。

而给其它神仙敬粥却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事。敬这些神是有一定讲究的，一是不整碗的敬，只是用筷子沾些粥甩一甩就算是敬了。因为神很多，若整碗的敬，粥全都给神吃了，人就没得吃了。另一点是，敬粥时一边用筷子甩，嘴里还要念吉祥话。有些吉祥话我至今还记忆忧新。记得给院神敬粥时，嘴里念：“院神院神吃粥，人丁兴旺样样有。”把粥甩在院子的正中央。给门神敬粥时是把粥甩在两张门扇上，嘴里念：“门神门神吃粥，妖魔鬼怪全吓走。”碾粮食的石碾子不能直呼“石碾”，而是尊称是“青龙”；磨面的石磨官称则是“白虎”。把粥甩在石碾和石磨上以后，分别要说：“青龙青龙吃粥，碾碎金豆银豆。”“白虎白虎吃粥，磨的白面哗哗流。”还有，猪圈、牲口棚都有相应的神，就是大街上也有路神，统统都要给腊八粥吃的。

等把所有的神都敬完以后，一家人才开始吃。折腾了大半天，肚子早饿得呱呱叫了，所以吃起来特别觉得香甜。在当时的农村，吃顿这样的腊八粥，应当是最好的美食和最大的享受。

腊月另一个重要节日就是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是传统的祭灶日。这一天要把供奉了一年的灶王爷灶王奶奶送上天去。上天干什么？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一年来的情况。这样说来，灶王爷就象是玉皇大帝派到各家各户的监督员。灶王爷官职虽然不大，估计连最小的九品也不到，但权力却是不小的，玉皇大帝都要听他的，他说谁家好谁家就好，他说谁家坏谁家就坏。老百姓为了堵他的嘴，让他在玉皇大帝面前只说好话，不说坏话，想着法讨他的好，拉拢行贿。为他准备马匹草料，当然，马匹是纸上画的，草料却是实实在在的喂牲口的草料，只是数量小些。再就是用又甜又粘的糖瓜甜和他，要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农民也很风趣，很会调侃，明明自己的家很穷很破，偏偏说成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要灶王爷回来时带来吉祥富贵。可是，问题又来了，你让灶王爷只对玉皇大帝说好的事情，坏的事情怎么办？恶霸的横行、污吏的不法、困厄灾异……玉皇大帝岂不就不知道了吗？这不是蒙蔽玉皇大帝、报喜不报忧吗？

儿时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些，长大以后才这样胡思乱想的。看来还是愚昧懵懂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无忧无虑，乐乐呵呵，是非不生，大家都好。好象是鲁迅调侃过吧，知识是“罪恶”。认真想想，还颇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