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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台湾作家朱天心、唐诺--写作时只好六亲不认

(2010-05-26 11:04:00)
标签:

学飞的盟盟

天文

女儿

信念

唐诺

台湾

文化

分类: 文化

专访台湾作家朱天心、唐诺--写作时只好六亲不认

 

专访台湾作家朱天心、唐诺--写作时只好六亲不认

 

 

朱天心和唐诺夫妇俩这次来到内地,是为了世纪文景新近出版的两本书。一本是朱天心的《学飞的盟盟》,另一本是唐诺的《文字的故事》。接受采访时,他们谈了很多女儿盟盟“成长的烦恼”,也分享了写作上的态度与经验。

 

 

文/ 刘莉芳

 

 

在长寿路一家没有星级的酒店里,朱天心拿杯咖啡推门进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黑色裙子,据说这是她比较好的一套衣服。曾经在深秋,天心穿着夏季的薄裙子去听讲座,朋友们诧异地问她,不冷吗?她说,还没来得及换季。她私下跟内地朋友小熊说,之所以穿薄裙出门,是因为当季的裤子洗了没干。


唐诺来到上海,打听哪里有卖502胶水,原来他脚上那双鞋开裂了。


关于“朱门节俭”的故事,可以举出一把。


这是朱天心和唐诺夫妇第一次联袂在内地做公开活动。朱天心很紧张,双手捧着咖啡杯,眼睛很快地扑闪。每当唐诺说话,她都把我的录音笔伸到唐诺面前,但又唯恐触碰了录音笔上的哪个按键。在公开讲座上,她会说,嗯,我刚才说得不好,我把这个问题再重新回答一遍。


这次夫妇俩来到内地,是为了世纪文景新近出版的两本书。一本是朱天心的《学飞的盟盟》,这是她1993 年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连载的专栏,记述女儿自出生开始到初进小学期间的成长轨迹和母女互动的片段。另一本是唐诺的《文字的故事》,一个由美丽文字和动人故事构成的奇妙世界。

 


B=《外滩画报》
Z= 朱天心
T= 唐诺

 

 

不会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就有特别的期待

 

 

B :看完《学飞的盟盟》,很多人都特别希望有像你们这样的父母。但事实上父母都是脆弱的,一旦有了孩子之后,很多做法跟之前的设想不一样。你们从一开始就设想让盟盟自由生长吗?


Z:在没有小朋友之前,我和材俊(唐诺原名谢材俊)不是像很多甜蜜的父母,因为感情很好所以希望有一个下一代做纪念,在他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我们完全没有这个部分,甚至一度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做人家的太太。去办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叫了好几声“谢太太”,我才反应过来“啊?叫我吗?”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敢去担负另一个责任,所以之前对小孩子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期盼。可真的有了以后,我们甚至都没有什么沟通。从小,爸妈对我们完全开放自由,几乎就是野生放养长大。我觉得可能是这个关系,我和天文今天才会如此不同。


从小到现在,我和天文分离没有超过一个月以上,到现在还住在一起。我们面对同样的父母和亲人,过同样的生活,甚至读的书都很接近,照理说我们写的东西会一模一样难以辨识。可是却有这么大的不同。我的父母真的是说到做到,没有随意插手去捏弄我们,我们是真的按照自己的兴趣和际遇发展成这个样子。


我很珍惜这一点,觉得自己也要说到做到。这个过程,从理智上看,当然是有风险的。给她宽广的自由去选择,可是万一她的选择跟你不一样呢?其实我心里还是暗藏有价值和信念。光在这个过程中,我就在时时刻刻地进行自我辩证,比如希望她是个慷慨的小孩,但是她是独生,从小到大,她的自我都很完整,她很不愿意她的自我—在我们看来是慷慨和分享,在她看来就是被侵入和被滋扰。这些你要怎么拿捏?每一刻都有辩证。


到更后来,这些年我的调试和学习就得更多。也许她的发展是符合社会眼光的,居然考上了很好的学校,但你不能就此认为开放和自由果然会有好结果。因为开放自由的结果,好比到现在她不想继续升学,不想工作,像台湾“啃老族”,你尽管看到她在家里很自在,你也还是希望她的心比较热,关心旁边。在世俗的眼光中,她走了一条并不很清楚的路,自由开放不能独独选好的结果,她在相对不好的时候,你不可以鬼叫“怎么可以这样”,这些都是自由的结果,我和唐诺得想办法调试和忍住。


当妈妈的还是会比较敏感,对于某些个人和环境给她的压力,对她造成的起伏,我还是能感觉得到,所以要忍住自己。唐诺真的是说到做到。我说我有给盟盟空间,唐诺就说“你还是在跟着她画心电图,跟着走”。他说你根本是应该退出这个场域的。当然不是放任不管,任她自生自灭。当她觉得有这个需要,跟你开口征求意见的时候,你也非常愿意在她需要聆听的时候在她旁边。


其实我很害怕大家把《学飞的盟盟》看成亲子教育的书,因为我到现在都是胆战心惊,每天的学习内容都不同。


B :书里的盟盟还是小孩子,当盟盟长大后,你们如何面对她呢?会自我怀疑吗?


Z :现在很不同。在某一个阶段,比如刚上大学的时候,她自己在感情上就受到很激烈的碰撞。她从小周围都是一堆老人,老人对她不是宠爱,是非常尊重她。她的自我很完整,大人不会因为她是个小孩就随意拨弄她,叫她干嘛就干嘛,所以她很习惯她的自我是完整的。后来她碰到感情问题,有人很喜欢她,可是她并没有相应的感情。对方是个女孩子,直接告诉盟盟“:你根本就是个lesbian,你为什么不敢出柜?”盟盟说: “我是不是还都不知道”。


在我随着盟盟的这种状况很波动的时候,唐诺说:“我比你可以冒得起这个险,冒得起盟盟只是平凡人,甚至失去她这个险。”我很惊讶,他的底线低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有期待的。在关口上,还是忍不住会说出来。


T:我对亲情的期待一直没有那么强烈,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在各种身份中,盟盟刚好是我女儿,我刚好是她父亲,虽然难得,可是没什么了不起,因此我有个父亲的身份,因此她有女儿的身份,我们同时都有很多种身份。


好像我完全不管她,当然不是,我还是和她相处很长时间,说很多话。这几年,谈网球,她是我唯一的伙伴。我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虽然这样讲可能有点矫情,一个20 多岁的年轻人,她有她的想法、她想要的东西;她有一定程度的聪明和糊涂。


我的意思是说,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就有特别的期待。我只是从能力、信念、特质、操守、行为方面来判断,她是不是一个还不错的年轻人?是不是一个好人?我很难孤立地用“女儿”这个方式去想她。我们只是不小心地莫名其妙地在户籍上变成家人。外头有很多很棒的年轻人,在血缘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远近亲疏会有一点差别,但是这个差别不会是一次戏剧性的翻转。


天心和我对他者、对平辈、对下一代的基本信念比较相似,但在对女儿的问题上,很能检查出我们两个在大约相同的描述底下藏着的内容差异。天心是一个很热的人,她即使不侵入别人,旁观别人的眼睛也比我热切,对女儿更是。


我们谈了很多,这个小孩从出生到现在已经20 多年了,姑且把盟盟看成他者,天心在实践这个信念的时候必须克制很多东西,因为她的情感部分必须把事情拉回来,我的情感方式和我的信念比较接近,这里头还是有一点理智的原因。如果多费一份心,那样的负担是否担不起?


我觉得有些困惑、困难,可能不应该把它拿走,那可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没有那些,她可能会有缺憾。如果我有把握,那个东西不会真正伤害她到什么地步,三个月或者半年以后,她自己也会得到类似的结论,那就留给她自己去想吧。当然,这些完全是一套说辞罢了。


B :类似盟盟在大学里遇到的情感问题,你们如何陪伴女儿的“脆弱”?传统中国父母可能会棒喝。


T:棒打?谁打赢还不知道呢(笑)。总要掂量一下风险吧。


Z :盟盟在学校考试被罚过一次,考卷里问到“孝顺父母的方法”,她写了一条“不可打骂父母”,老师在这里打了一个问号。盟盟很困惑,这不是对的吗?难道真可以打骂父母吗?


盟盟遇到的每个状态不同。刚才讲到的大学感情问题是盟盟遇到的一个很暴烈的状况,其实我也帮不上忙,只好让她在那个期间觉得她是在一个很安全的窝里头,可以躲在一个很安全的角落寂寞疗伤。


我们不会制止她不要做。到后来,我常常觉得她太孤单了,因为她喜欢动物不喜欢人。我这个年纪很喜欢很多朋友和我相处。但是唐诺早早就提醒我,“你觉得好的事情,对别人不一定是好的,尽管这个‘别人’是你的女儿”。


T:她有一种失败主义的倾向,很多事情很透明地看到终点。很多问题推到极致,答案是很枯荒的。这是年轻人容易犯的错。年轻人很容易哀伤: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一下就到了终点,连站都不停,机场快线七分钟,但是我知道孕育的生命不是这个样子。有时,你的刚强、愉悦、幸福并不一定有清晰的因果关系。比如你跟朋友下双陆棋,在火炉边谈话,多无聊,话题淡得要命,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可是你那一刻是愉快的,觉得生活饱满。她会不会永远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但只有好的东西能养起她。好的东西很广泛,阅读、她自己小小的成功??她为侯孝贤工作,侯孝贤觉得她很称职,她现在坚强得一塌糊涂。


B :在你的作品中,《学飞的盟盟》是最特别的,非常轻松。


Z :这种创作不可能再有,不光说不可能再有女儿。之后我即使再回忆,也写不出来。对我来说,这本书是很珍贵的照片薄。多年后,再高超的技术也无法复制。“背向读者”不是倨傲的态度


B :你在台湾除了参与和保护动物有关的活动之外很少抛头露面,这次来内地却活动安排频密。


Z :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刘志凌(文景出版公司的编辑)他们在做台湾的文学,我知道很不容易,大陆对台湾很陌生,她做得很辛苦。我觉得她既然开了口就该给她一个支撑,让她可以做下去,对我们自己和对台湾其他作家也有好处。另一个原因,我在台湾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倒不是因为孤傲,而是台湾太小了,我平时经常大街小巷地走,搭捷运、吃小摊、百货公司打三折的时候在花车里翻??如果经常被曝光的话,我这些很自在的生活就会日复一日地受到影响。到大陆活动就没有太大关系,万一被拍了照,我们走了,也不一定会被认出来。


B :在天心的创作里,唐诺是旁观者和评判者,非常严厉。


Z :唐诺的严厉是这几年才显现出来的,他大概觉得我和天文够老了,怎么还在讲玩的事?他会提醒我们太不专业。这个专业不是靠写作过活,而是面对写作,他是用运动员的方式,因为他对体育很有兴趣,他觉得我们写作是兴之所至,他觉得真正的运动员天气不好有天气不好的练习方式,高峰时有高峰的练习方式,哪怕受伤也有受伤的练习方式。他觉得我和天文很“贵族”,天气很好,哎呀,我心情很好,来写写。也许你偶尔写出的一首诗也很好看,可是跟人家写一辈子的东西是不同的,也是不可预期的吧。


他对我和天文都是有意识地提醒,其实过往他不说重话的,因为天文很自我,听者藐藐,不大会听得进去。我是双鱼座,可能一个严厉的批评就会被当场打趴掉,需要鼓励多过批评。可是这几年,他真的觉得我们够老了,应该吃得住自己的脾气。


B :天心的创作一直“背向读者”,如何理解这种对写作的要求?


Z :背向不是倨傲的态度。其实背向的何止读者。在某方面,读者和市场是有很大的重叠。我自己是很容易被影响的人。读者任何的期待,温暖的、严厉的,都会让我很波动,索性把它们关在门外。


T:创作完成后,这个世界回复它本来复杂的那一面,到那一刻,你真的管不了。你的目的只是想精确地抓住心里说不出来的东西。我们年轻时写东西很快,一天一万字,现在每天平均写作500 字就了不起了,四五个钟头,最后得到三五百字。大家到了这个年纪,专注力、精神体力都减少。所以你没有办法管,就是说你对世界的认识当然是完整的,所有的声音,不管好的坏的,对你有意义没意义,在你的生活里,你不会没有意识,可是写作时只好六亲不认。


B :对你来说,写作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Z :每个阶段是不同的。有的阶段会觉得,到底我是不是能写的人,或者写的到底和琼瑶的差别在哪里?真的会怀疑,啊,这样子就是文学吗?过程中每一刻的动摇都不同。在我这个阶段,身体是对我最大的困难。骆以军开玩笑说,我到现在才知道写作需要一个好屁股,因为他的脊椎出了问题,坐一下都没办法,只能站着写。我气喘,治疗的药物是嗜睡的。你要让自己的肉体好过,吃药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当你必须面对创作时,只好忍住不吃药。每次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确定第二天不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临睡前我就会很慷慨地吃好大一颗药。如果第二天要做事,只好不吃或者减量。


B :写作也是自我博弈的过程,随着年龄增长,你和写作之间的博弈也更加激烈。这种感觉会令你痛苦吗?


Z :说痛苦太夸张,太戏剧化,但辛苦是一定的,我始终缺乏工匠技艺的部分,害怕重复别人和自己。其实小说是一个开发很成熟的领域,没有开发的地带剩不了多少。到最后,就像漆地板,把自己漆到墙角。当你下笔时,一个句子,甚至一个思维的启动,只要你意识到这个想法、角度曾经出现在哪本小说里,也许读者不一定会发现,可是你意识到了,就很不舒服。


T:到了这个年纪, 你还愿意写、能写,虽然越来越辛苦,你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自己还有点意思,感觉真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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