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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俊
B=《外滩画报》
W= 王小帅
B:你选择冷静的题材,拍摄中年人面临尴尬的《左右》,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
W:我其实就是想要在《左右》这个事情上,作些尝试,走到和自己年龄段接近的阶层。像当时拍我的处女作《冬春的日子》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自己最熟悉的朋友(画家刘小东喻红夫妇)。这能触摸到一种情感,它离你很近。我尝试把《左右》放在一个城市,但是弱化了城市背景,说成是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发生的是中年人的故事,排除了生存上的压力。人到中年,很多压力来自于自身,而不是外界。
B:到了中年,人就单纯得只剩下和自己作斗争?
W:这当然是我的主观化倾向。就比如两个人打架,到了7 年之痒,说再多理由,都和外界没有太大关系。该成熟的也成熟了,该当官的也当官了,但是矛盾还有。就是这样一个概念。
B:没想到你选择越来越沉重的题材。
W:可能我这个人比较逆反吧。大家确实都在讲娱乐,讲轻松,讲希望,大家都知道市场需要这个。我做的这个片子也不算沉重,它算是比较有我的叙述风格。该怎么描述呢,比较冷静,不算是轻喜剧,是平衡、冷静的风格。其实我这个《左右》,大家看了就知道,整个故事经过是比较残酷的,但是一点不会让人有哭天抢地的那种感觉。其实就是很冷静,加一点温暖的感觉。
B:当初,很多人以为《青红》是青春片,没想到题材有点灰暗,和你原来的作品相比,大家都有些心理落差。《左右》也是这样吗?
W:其实对于这种冷静的东西,其他国外电影也会表现,就看用怎么样的心态去看。现在的确大家的精神压力比较大,很难去接受。但是我始终认为,就像很多意大利的朋友看了《青红》,甚至有些陌生的观众,会发E-mail 过来,说他们觉得《青红》很沉重,但是会欣赏这种沉重。这也是电影的一部分。不是说一部电影让我轻松,麻痹我,让我快乐就行了。它是个接受的过程。当时拍《青红》也是,我第一次“浮出水面”拍电影,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选择一种轻松的娱乐商业路线,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它的票房是它的命运。我不会对自己的叙事手法作太多的改变。
B:剧组里的人开玩笑说,你这次玩的是中年残酷,残酷青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W:其实这个故事,看起来好像是救小孩,比较俗,很常见,实际上,我感兴趣的是这件事情背后连带着两个家庭,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的情感和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个更具有戏剧性。
B:在你的电影里,这两对夫妻最后怎么解决危机?
W:总归都要面对吧。其实这个结局挺开放的。我个人比较喜欢这个结局。这4个人到最后,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也采取了办法。大家都很善良,我营造了一个很强烈的气氛,每个人都很担心他们将来怎么走。这个电影走到最后,其实是整个事情才刚刚开始,还有更大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个结尾是很有张力的,也是我喜欢的风格。
B:《左右》拿下最佳编剧,你觉得意外吗?
W:组委会最后几天暗示要留在柏林的时候,我就猜会拿什么奖。之前,我们心里都没底,也没抱太大希望。拿到编剧奖,真的很意外。我印象中2001 年有人拿过,平时它都不会单独列出来。我没有请专业编剧来写剧本,就是自己都包干,这种作者电影,一般很难体现编剧的功力。谢谢这个奖,发现了我这么多年幕后写剧本的辛苦,算是一种鼓励吧。
B:看你发表得奖感言,特别用中文说希望这部影片在内地有好的环境,内地的票房是不是你最担心的问题?
W:我是希望能够借这个奖项,激励一下国内的电影环境。当年我的《青红》拿奖归来,电影还没放,就已经有媒体替我担忧了,说这个片子票房会不好。我真的希望,这一次影院和媒体能够有这个信心,大家一起来扶植国产片,把整个艺术片氛围做起来。我们拍片也真不容易。
B:演员们没有拿奖,是不是让你很遗憾,比如刘威葳、成泰?
W:我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拿奖,他们陪我在柏林呆了很多天,每个人都那么努力。这话听上去是像套话。如果你看过电影后,会觉得这4 个人表现都很可爱,实力很平衡。每个人表现很好,很稳重,很有水平地完成了。你们看完这部戏,肯定会觉得演员给你们的印象比我个人风格还要深。
B:算起来,柏林是你的福地,处女作就是来这里参展,《17 岁的单车》也是在这里拿的银熊奖,这次又拿编剧奖,柏林跟你有缘。
W:不光是我吧,现在柏林是很多人的福地。去年,王全安还拿了金熊奖。每一年中国电影争取去这些电影节上走走,都是好事情吧。拿不拿奖,运气估计占的成分更大。临走前,我就说,如果今年还能再拿奖的话,那就是天大的好事都让中国人给占尽了。其实今年条件对我来说不利,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拿奖,真的很开心。我当时就是想过去看看,对片子的全球发行有些帮助。
B:拍这样的艺术片是不是必须参加这几大电影节,否则在内地的出路就很窄,包括票房等会受到限制?
W:我这个片子去柏林前法国的发行都谈好了,基本上成本都回来了。
B:柏林电影节的口味一贯是重政治,你这部电影是重伦理,《左右》并不是投其所好?
W:从戛纳、威尼斯,到柏林,这两年中国电影都很兴旺,收获也很大。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电影。电影节又那么多,隔几个月就是一个,大家都有审美疲劳了吧。我不知道别人看中了我这个电影什么,反正我自认为它很单纯,我就用单纯去赢得观众和评委。如果真的能够在柏林电影节政治氛围很强烈的情况下,暂时避开一下,也是好事。不过,确实今年评委会主席就是全世界拍政治片的头号大牌。但我想,他应该也看别的电影。柏林的口味被大家定为重政治,但像王全安那部《图雅的婚事》也不带什么政治性,不是一样拿了金熊奖。
B:怎佯才能做到让自己执导的每一部电影一定能够参赛国际电影节?这个诀窍到底在哪里?
W:这个问题比较关键。包括我们圈里面,都会说拍摄一部电影,是冲着什么电影节去的。这是种说法而已。换了别人,你也拍部电影,也去冲着什么去看看镲结果往往不是这么简单的。这其实是制作的方式,和你的态度,应该不存在什么狭隘,你照样能体现出一种比较广泛的关怀,或者关照到多样的情感。其实大家看我的电影都很平常,没有现代网游那样的东西,有的是导演的态度,没有很复杂的光影制作、晃动的镜头、标新立异的手法等。这里面是有些学问在里面的,但是说不清楚。大众影视课就是要慢慢培养观影素养,如果有部分观众慢慢理解了,他就成为这种影片的忠实观众,就会明白能被选中参赛的影片到底好在哪里。
B:缺失了泛娱乐化的东西,会不会给大众的欣赏性带来困难?
W:其实用大家的眼光来看,很清新,很好看。就是跟着人物走,极简化,这个故事始终抓人。我很相信这一点,现在很多泛娱乐的东西,就是拿MV、高科技手段,用视觉炫观众,我觉得这个“炫”,根子里的故事很空洞,表面上好像能够抓住泛娱乐的消费群,其实不会长久。我就是故意削弱这些东西,就是不让你们看到那些以为现在电影应该利用的那些手段。
B:普通观众可能不会这么理解,他们认为你就是故意在作对,不给他们看简单和好看的东西?
W:没关系。假如还需要我用言语去解释的话就很可悲。如果只有飞来飞去或者很炫的东西才能娱乐到观众,我对大众的要求也会感到很失望。大众有权利去看另外一番景象的东西。
B:第六代的导演大多都要拍娱乐大片了,包括贾樟柯,你还这么固执地坚守自己以前的风格?
W:我是想过这一点。在我以后的片子里,会制作所谓好看点的东西。故事的核心不变,手段上好看而已。但是绝对不会倾向于媚俗娱乐片。
B:《17 岁的单车》拿了柏林银熊奖,也很有娱乐性,很多观众都喜闻乐见,为什么不按照这个路线继续走下去,而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W:《17 岁的单车》是阶段性的东西,但是我还想碰一碰《青红》和《左右》这样的试探性作品。反过来讲,我个人也觉得《17 岁的单车》有些地方过于偏向商业了,有过于炫耀的商业成分。
B:所以虽然喜欢的人多,你个人却很少愿意当众提这部片子?
W:对。我个人也觉得这个片子好看。现在回过头来看,让我再重复这样的影片,除非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具有节奏感的故事。这个电影好看是跟着故事、跟着年轻的生命、跃动的单车在走。它本身就有活力,和题材有关系。
B:其实你还是把自己定位在文艺导演圈子内,抗拒走大众商业片的路子?
W:目前是,可能是我命苦一点吧,始终就没有进入大众和主流中。一开始拍片就是小小的地下电影。路走多了,时间长了,也觉得是条很有趣的路子。不是非要搞到大众里去,到大众里去也有烦恼。比如小刚能获得观众的认可,投资很大,但我相信他们的压力也非常大。这类影片,一方面考验导演,另一方面限制导演的元素也更多,资金呀,演员的搭配等等。我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迎接这种压力。现在我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是很舒服的,一年做一部小片子,自己慢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