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俄罗斯丑角大师斯拉法"帕拉尼

                          在我心里，没有成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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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不仅仅是逗乐子、装疯卖傻的行当，在俄罗斯丑角大师斯拉法看来，小丑是帮助人们寻找快乐的人。在他14年前创作的舞台剧《下雪了》中，成年观众放下正襟危坐的架势和小丑“玩”作一团。11月18日到12月2日，《下雪了》在上海演出。首演当日，斯拉法接受了本报专访。

文/程迪

  一个绝望的小丑要上吊，当他把脖子伸进绳圈时，赫然发现绳子的另一端在远处。于是他抡开胳膊扯绳子，绳子很长，扯着扯着，改为小段小段地拉，速度或快或慢。当他快成功的时候，竟然发现绳子的那头也是一个要上吊的小丑。小丑剧《下雪了》便从这个荒诞的场景开始了。

  在《下雪了》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中，整个剧场简直成了翻斗乐乐园，小丑们不仅在舞台上欢蹦乱跳、互相捉弄，还跑进观众席，在走廊里转着破雨伞飞奔，雨伞上是一个装满水的水瓶套，四溅的水花和着雷声，剧场里就像下了一场阵雨，无人幸免。有时，小丑把台上的雪花扫向观众席，和观众打雪仗。在中场休息时，小偷偷了离席观众的衣物，送给别人。他们甚至把几个观众扛到台上。于是台上一阵鸡飞狗跳，这边是小丑追着一个胆小的孩子跑，那边是小丑被一个胆大的女生追着打。在演出结束后的半个小时内，很多观众不愿离去，仍在现场打雪仗，追打着头顶上硕大的气球。

  这出没有台词，但逗人开心的小丑剧的创作者，正是俄罗斯丑角大师斯拉法"帕拉尼。斯拉法说《下雪了》是他儿时在乡下快乐生活的缩影，其中也有俄罗斯童话的影子。当年他和另外5个小丑演员，身穿黄色珊瑚绒服，套上鸭脚一样的红鞋子，戴上红鼻头，弄乱头发，在莫斯科的普希金中心首次演出《下雪了》。当年的斯拉法根本没有想到，这部作品演出了14年，走过了30个国家100多个城市。

  如今，已有一个小孙女的斯拉法虽然须发花白，但仍没有半分大人的样子。在首演当日接受本报采访时，他又是伸胳膊又是抬脚，说到激动处，还会在椅子上蹦跳。斯拉法坦言，无论在舞台上还是在生活中，他从来没有大人样，对孩子也从不约束。

  斯拉法出生于俄罗斯边远农村，儿时便喜爱卓别林的默剧电影。在他17岁那年，原本要去圣彼得堡读工程学，却偷偷跑去一家滑稽剧团演出。这让他的母亲极为生气，久久无法原谅他。

  在上世纪80年代初，斯拉法创立了现代小丑艺术剧团，他将自己的小丑表演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分离，他认为小丑表演艺术不能像其他演员那样演绎真实，而要虚实结合。后来，他在俄罗斯开办了自己的丑角学校，还为“太阳马戏”培养了不少丑角演员（丑角是“太阳马戏”的看家三大法宝之一）。

B=《外滩画报》

S=斯拉法"帕拉尼（Slava Polounine）

                           观众完成了《下雪了》

B：很多成人在看演出时非常快乐。《下雪了》是给成人回到童年的一次机会？

S：我希望把大人变成孩子。很多大人看演出时，一开始坐得笔挺，但是演出结束以后，他们已经难以安静，因为他们也想像孩子一样淘气。这部戏的感觉很诗意、幻想，舞台效果和互动都让人觉得，这是在玩。戏里有很多简单的道具，比如一把小椅子代表一艘大船，一根柱子代表一棵大树。其实很多创意我只想了一半，剩下的都是观众创造的。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对未来充满梦想，但是当我们长大以后，就淡忘了童年梦想，我希望帮助观众找到童年梦想，而通往童年梦想的最重要的路，也是通往快乐的道路，这也是我们生活的本质！

B：剧中，很多细节很有趣，比如给一张小床加上扫把和帘子，它就变成了大船；大礼帽能化身火车的烟囱，喷出滚滚浓烟……这些奇思妙想像是在变魔术，或是在做梦。

S：我是用孩子的视角看世界的，很多时候孩子眼中的东西是超现实和充满幻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快乐的秘密，如果一个人能保持童心的话，那他的世界永远都会是开心的，而且令人羡慕。我的老师就是我的孙女，她很有趣，总是和我粘在一起。我有很多东西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B：《下雪了》虽然是喜剧，但结尾非常悲凉，主角在经历了奇遇故事之后，倒在暴风雪中。为什么这么处理？

S：暴风雪是一种象征。在生活中，当你遇到突发事故，怎么办？暴风雪可能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是悲剧，但也是喜剧，因为那些东西是你曾经拥有的，也许将来你会得到更多。整部剧就是融合了真实的和不真实的内容，往往最富有幻想精神的东西就是最真实的，它揭露了事情的本质。

                           小丑知道幸福的秘密

B：如此热闹的戏居然没有一句台词，这是为什么？

S：这是一个视觉的剧场。我不喜欢带有声音的创作，因为在生活中，很多事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很多东西不说，感觉反而更美妙、更真挚。我主张用直觉演绎角色，不喜欢非常精确的东西，模糊一些比较好。

B：有人说小丑的表演，放大了人的内心感受和日常生活，是生活的放大镜。你怎么看？

S：小丑知道幸福的秘密，可以从平常生活中找到快乐的元素。在生活中，我们寻找快乐，但不知道怎样找，在很多情况下，是小丑帮我们找到快乐的。对小丑来说，没有任何约束可以阻碍他成为快乐的人！他找寻快乐是没有任何义务和目的的，就是要让大家快乐！他不会被拘束，比如他发现了屁股下的椅子里有弹簧，就会使劲地在椅子上跳。在每分每秒里，他就是一个开心的人。我排小丑剧，并不想改变观众对小丑剧的看法，只想改变观众对生活的态度！

B：不少小丑把快乐带给别人，但自己的内心却是很痛苦的。是这样吗？

S：这很正常，任何人都会快乐和悲伤。小丑是一个对比强烈的矛盾统一体，有时很开心，有时很悲伤。对我来说，我一直很快乐。在我的心里，一边是儿童世界，另一边是快乐世界，这两个世界都是无限的。在我心里，没有成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