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新禅道诗书选集》读后

                                 山水禅人

     胡立新居士是著名文化学者、作家、诗人、书法家，有多种论著及《胡立新书文集》等行世，新浪网开辟有“胡立新国学大讲堂”。胡居士所涉既广且深，其书法真草隶篆均通，尤对籀篆汉简情有独钟，作品被海内外多家大寺院、博物馆、以及中央国家机关和中国佛教协会、中国道教协会以及海内外收藏家收藏。其诗歌亦有很大的魅力，在新浪网“胡立新居士国学大讲堂”的博客中其诗歌点击人数有数万之众。我本人于诗歌，兴趣所至亦喜吟诵，有缘读到胡居士的诗歌，顿觉眼前一亮。
     自己常常认为，禅是坐出来的，是行出来的，是悟出来的，也是说出来的。
禅是坐出来的。什么是禅？“独坐大雄峰”。在大雄峰顶，在妙高峰顶，在人生觉悟的峰顶，与真实的自我对话，身心脱落，脱落身心。这样的坐禅，就透漏着悟的消息。
禅是行出来的。古代的高僧大德，一钵千家饭，孤身几度秋。芒鞋踏破岭头云，穿越千山万水。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满衣。在春花秋月、夏云冬雪中，体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永恒。
禅是悟出来的。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禅，在诗意氤氲中，在心心相印中，灯灯相照，代代相传。禅师们或扬眉瞬目，竖指擎拳，或蒲团冷坐，摒绝万缘。一朝桶底脱落，心花顿发，顿悟眼横鼻直，柳绿花红。
禅也是说出来的。佛学思想，禅的三昧，一经语言说破，往往容易流于口头禅，堕入野狐趣。所以禅门大师从来不肯轻易说禅，只是让学人自己去体会，这叫做“鸳鸯绣取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但是，为了让大家妙悟禅机，领悟禅髓，又不妨以有言显无言，以有形显无迹，以手指标明月。从文字般若，进入实相般若。
胡居士的诗歌所吟诵的对象多种多样，亦往往于行住坐卧、摹景咏物之中透漏出禅的消息。正如吴川淮先生所说：“在胡立新的诗歌中，你会发现，他吟诵的对象可谓方方面面，各具其象。在他的诗歌中，村庄、牛、山、茶、钱塘江、西湖、嬉钓、梅花、荷花泉、玉石、狗、小河、笛子、春夏秋冬、相思树、书斋、雨伞、白菜、向日葵、蜘蛛、柳树、松树、竹子、日出、溪水、涧边、燕子、鱼儿、鹤、麻雀、野菊、月夜……，林林总总，时出变幻，但其中有一个大主题，那就是对映是人生，是从物象之中所要表达的那种内在的禅意与禅思。”
用禅悦心态看世界。胡居士的诗歌诸如 “曲径幽深连天碧，一尘不染芳枝洁。历经磨练胜读书，人生无处不桃源。”（《为燕娜学生作偈》）“人生几载沉浮起，起也悠然沉也然。沉是练达得通圆，起是瞑目思古千。”（《悟真偈》）“无门通开随卷舒，了无影踪欢如行。虽伴万物不牵累，与风相知飘然先。五蕴皆是因缘聚，自在莫过恋此景。六根清静总相同，不染六尘抱溪云。”（《溪云赋》）“身处黑暗不消沉，意专致柔踏空心。等到破污出世时，根根结结作般若。”（《咏藕》）“甘居凄凉地，肆浸不苦言。水浊心不浊，贞心通天道。”（《咏洼地草》）等均可以窥见诗人以禅悦的心态看世界。
     什么是禅悦心态呢？禅悦心态，就是运用禅的智慧，以心转境，转化烦恼，超越困境，而获得的喜悦安详、从容快乐的心态。人生虽有诸多的困苦磨难，但以禅悦的心态观之，则“人生无处不桃源”，“起也悠然沉也然”。喜悦安详、从容快乐的禅悦心态，可以使人树立自信。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绿洲，而是你只看到了沙漠。如果你的心中阳光灿烂，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阴影。恰如诗人所咏之莲藕，身处黑暗而从不消沉，所咏之洼地草，“甘居凄凉地，肆浸不苦言”，尽管如此，若以禅悦的心态对之，“等到破污出世时，根根结结作般若”。
胡居士的诗歌中亦有多首言及情感缘分。如“看到情人的泪，一滴就醉；只因内心用情多，轻轻的揉揉就碎；恩恩怨怨，哪分什么是与非，又有谁能说的清，爱情这杯酒，竟然一喝就醉。”（《酒词令·情人的泪》）“你是清心酒，我是明目杯；我为你引路，你为我开怀；杯酒不分离，深情总相对，今问你，大醉一场悔不悔？”（《酒词令·杯酒相对》）“人生若无初见时，何有慧缘击千水。夜歌长吟至阑珊，玄机深深了无烦。胸有至情印白雪，箫笛鼓瑟幽清藏。净眼笑看惑迷离，爱流梵天三千三。霓虹般智两不同，寂寞为装彻污染。精灵依附心作被，伊甸园里众生归。”（《慧缘歌》）“本是恩爱双白鸥，朝夕相伴齐自由。同宿溆浦下沧州，洞庭清月无冷愁。某天雄鸥遇雌鹤，竟被巧言玉肌和。从此雌鸥凄泪鸣，郎呀归兮潇湘西。”（《雌鸥寻郎》）
     我常说：“佛缘本是前生定，一笑相逢对故人。”人与人的相识都是缘分所注定。重视缘分、珍惜缘分是禅的一个基本思想。所谓缘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逢相遇。这种相逢相遇，按照缘起论的观点来看，既有生起的时候，“人生若无初见时，何有慧缘击千水”，当然也有消失的时候。有聚合，也有离散。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生起执著，走入歧途，一如诗人笔下的雄鸥遇到雌鹤，“竟被巧言玉肌和”，但结果却是“从此雌鸥凄泪鸣，郎呀归兮潇湘西”；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可以正确面对，从而重视缘分，珍惜缘分。
    一杯茶中有禅意人生。胡居士的诗歌中还有很多的茶诗，如“汉时葛玄华顶峰，天台一宗归灵空。屠隆隐居茶禅偈，十方世界清凉风。”（《天台山云雾茶》） “慈悲观音圣地佛，花花草草涤尘却。杉林小憩一茶啜，方便风开空色来。”（《普陀佛茶》）“竹林间，山寺旁，倚石而坐品径茶。一杯平，二杯浓，三杯醇和味悠中。一鸟鸣，二滴泉，三世无心出禅林。”（《径山茶》）等等，皆为佳咏。自古以来，中国文化史上就有“茶禅一味”（圆悟禅师），“茶味禅味，味味一味”（日本京都建仁寺住持竹田默雷）的说法。在生活中我们经常可以听到一些表示禅茶关系的词语，诸如“吃茶去”、“和敬清寂”等等。赵州禅师三称“吃茶去”蕴含了无限的禅机，原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一首小诗道破了其中秘密：“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去！”诗的意思是说，卢仝的七碗茶让我们领会到人生的至味，在一壶茶里面蕴含了人生的无限情趣。如果你不能把禅的思想付诸实践，即便熟读百千首诗偈，把所有的佛经都背得滚瓜烂熟，没用。你不能在一杯茶中感受到生活的真实，感受到生命的意义，你学了再多的东西，都是空的。
    一杯茶中有禅，有人生的三昧，有茶人的胸襟与品位。禅茶的品位，历来为茶人所注重。一杯清茗，即是与自然、与本性的美妙的相会。“茶”字的字型，从文化学意义上看来，是“草木之中有一人”，即人在自然之中。“人非有品不能闲”，只有有品之人，才能放下身心，融入自然，才能感受“布谷鸟鸣采茶忙，清鲜高爽祁门香”、“屠隆隐居茶禅偈，十方世界清凉风”、“杉林小憩一茶啜，方便风开空色来”的情致。
中国文化中，把饮酒叫做醉乡，也就是沉醉的世界；把饮茶叫做醒乡，也就是清醒的世界。从醉乡到醒乡，就是从沉醉的世界到清醒的世界，从烦恼的世界道觉悟的世界。胡居士的茶诗带我们走进了茶味芬芳、禅味浓郁的世界，充分感受一杯茶、品好一杯茶，就可以使我们的人生，多一份淡定，多一份洒脱。

                                                                  作者简介：

           （ 吴言生  当代著名佛学家，陕西师范大学佛教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