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朋友聊天,说起恋人、婚姻、丈夫与老婆的话题。我给他们讲了我的婚姻故事,那些似乎脱离现实、有些离奇的情节,那些或许能勾起朋友们色欲的细节……
都曾经真实发生过,可朋友们以为我在编故事。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请朋友讲讲他的故事,可他笑吟吟地装嫩,藏着,算他捞了一回便宜。其实我不需要听他的故事,因为我清楚,说与不说都是那么回事。不说,不等于你不做那事。
杭州之旅
金秋时节,我与女朋友踏上了杭州之旅。
公交车在沪杭公路上蜿蜒往西行驶,路面高低不平,汽车不停巅簸。车窗外,南侧是波涛滚滚的杭州湾,北边是飞驰而过的家乡田野、在田野里忙着秋收的乡亲。车里坐满了人,大家各怀心事去杭州。我与女朋友坐在紧邻的两个位子上,我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挨得如此紧,我甚至感觉到了她的心跳,然后她的心跳影响到了我的心跳,明显感觉我的心跳在加速,好像驾驶员踩油门的脚踩在我心头上……
这一切都预示着,杭州之行将是不寻常之旅。
一周前我去了女朋友家,将去杭州一游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听了,微微笑了,眼睛里似有光亮在闪耀。我相信当时她的心情是意外与喜悦混杂的,因为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这次竟然作出了与她同游杭州的决定。按当时家乡风俗,临近结婚前男女双方要去城里一趟,男朋友给女朋友买些衣服之类准备结婚的物品,大多选择就近去县城,也有稍远些去嘉兴的。那天我妈跟我说:“离春节前结婚没几个月了,你们也该去嘉兴了。”我嗯了一声,突然在心里涌出了去杭州一游的想法,然后我又担心女朋友是否愿意。看到女朋友在微笑,我放心了。
给在浙江广播电视专科学校(今浙江传媒学院)读书的高中葛同学写了信,约好了出行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我的心提前几天先上路了,我想像着此次杭州游可能发生的预想之中或意料之外的种种事情,我的想像像演习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操练,有时激动兴奋,有时紧张害羞,有时莫名惊慌……
住宿之窘
我与女朋友都是第一次去杭州。
杭州城像浩瀚的海洋,我俩像两片小小落叶,漂浮在浪尖上,晃荡得晕头转向。人来车往,他们都去哪个方向?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此刻我辨不清方向,我俩站在人流里,四处张望,两眼茫茫。
只能先去找葛同学,找到引路的人。葛同学早已在校区等候,他领着我俩先去了旅馆解决住宿问题。
看到“拱宸桥旅馆”几个红色大字,我的心开始乱跳。这里将是此次杭州之旅最敏感的地方,也是我之前反复演练时找不到答案的地方。我跟在葛同学身后,女朋友跟在我身后,我们上了二楼,站在服务台前。葛同学凑到我耳边:“两人包一个房间?我跟旅馆打过招呼了。”我脸唰一下红了,看看女朋友。女朋友站在一边,低着头红着脸,此刻她也敏感着。同学又说:“怎么样?”同学笑眯眯盯着我,有些诡秘;服务员手里握支笔望着我,等我决定。
尽管提前在想像中演练过多次,但到了现场关键时刻,我还是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犹豫不定。
葛同学说:“人家来杭州都一对一对的住在一起。”人家?是指葛同学接待过的与我相类似情况的人吧?是啊,人家都比我勇敢大胆,人家是真正有胆有为的男子汉,而我……
我又望望女朋友,想从她眼神里捕捉一点意思。女朋友背对着我,看着楼下来往的汽车,我看不到她此时的眼神,更不好意思开口问她。
“分开住吧。”我语音不高,但语气坚定。服务员在单子上唰唰填写着,我感觉一阵轻松,但夹杂一丝失落。
我与女朋友住在相邻的两间房里。每间房里有4张小床,我的房里已经客满了,女朋友房里住了三个人。晚上睡前我去女朋友房里,我说:“明天早上我叫你。”她说:“嗯。”我又说:“晚上有啥事就叫我,我就在你隔壁。”女朋友说:“好。”我说:“你晕车,早点睡吧。”女朋友说:“嗯。”突然看见她送给我一个温暖的眼神,让我浑身温暖。
深夜,邻床那位东北大汉将两只大腿叉成八字状,从鼻孔里使劲哼出鼾声,像从远处滚过来的雷声,吵得我无法入睡。不知道她睡着了吗?我的目光穿不透一墙之隔,但我的思想早已飞檐走壁、穿墙而过,来到她身旁......
这个夜晚有点长。
乘车之累
听了葛照同学指引,我有了方向感,连续几天带着女朋友在杭州城里转悠,早出晚归。在快乐的旅行中,也有烦恼:女朋友晕车厉害。
在去杭州的路上,已经呕过许多次了,晚饭都没吃多少。第二天一早走出旅馆时,女朋友说不想乘车了,一想到乘车就难过、想呕吐。可是在杭州城里活动,哪能不乘车啊,我鼓励她坚持。
上车,我挤在前面,帮女朋友留出一个位置;下车,我走在后面,提醒她注意脚下。一路上,她管着自己的胃和嘴,她在反复地跟自己的胃做思想工作,然后跟自己的嘴进行坚决的斗争。有好几次,我看见她咽喉肌肉在扭动,里面有东西在往上涌,甚至响起了“呃呃”近乎呻吟的呕吐前奏曲,但后来还是被她的嘴堵下去了,她一次次获得了斗争的胜利。我坐在边上,却无能为力帮她,只能不停地宽慰:“快了,快到了。”她闭着眼睛,对我的宽慰话不作一点回应。此刻我不需要任何回应,只需要她少一点难过,让旅途顺利愉快。
从武林广场去湖滨公园,路不远,但车子开开停停,走了好久。她最怕开开停停,特别是司机踩住刹车那一刻,还有车子起步的时候,胃会随着车子提速减速七上八下。可是路上人多,有些人就是不考虑车上有人在晕车,他们像野兔子一样横穿马路,汽车只能开开停停,还经常发出刹车的怪叫声。
女朋友说:“我们下车吧,走过去。”我说:“售票员说了马上到了,再坚持一下吧。”女朋友将头靠到了我肩上,我居然一点也不兴奋。此刻她完全沉浸在晕车的难过里,我被她的难过感染着,我们都身临其境,没感觉到男女之间那点意思,无暇想入非非了。
购物之挤
解放路百货商店,杭州城购物的天堂。
我与女朋友挤在川流的人群里,许多次差点被挤散了,好在我跟得紧,才没分开。在这么拥挤的人流里,最怕挤散找不着了,就麻烦了,所以我像盯梢那样,紧随着她,有许多次我想伸过手去拉住她的手,拉住了就不会走丢了。可是我还是将手缩回了,没勇气拉她的手,怕她不愿意,要是被我拉住了又让她抽回了,多么难为情啊。
进入商场,她不再垂头丧气了,她突然变成一条鱼游进了水里,立刻活灵活现了。我不喜欢逛商场,可是她喜欢,还耐心得很,我得陪着她,这是我的责任。
在一个羊毛衫柜台前,她停住了。人很多,开始我俩站在外围,踮起脚尖观望,柜台里挂满了多种款式、五颜六色的羊毛衫。在当年,羊毛衫还是时兴物,女朋友盯着它,我懂意思。女朋友一点点挤进了人群,我随着她挤开的缝,也顺势挤入里层,我们靠在了玻璃柜台前,两边和身后围满了人,他们也想往里挤,人群中一阵阵骚动。
女朋友盯住一件黑色羊毛衫,久久凝视。这件羊毛衫是不错,款式与颜色都很大方,价格也不贵。我说:“喜欢吗?”女朋友没回答。我又说:“喜欢就买吧。”女朋友对营业员说:“拿过来看看。”女朋友捧着羊毛衫,捏着,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也捏了一下,毛绒绒软绵绵的,真是不错。我说:“买吧。”她看了我一眼:“嗯。”
人群又一阵骚动,营业员在喊别挤。人群像暗涌的潮水,我与女朋友随波逐流。我在右侧,她在左侧,我俩紧挨着,三分之一的身体交叉叠在一起,贴得很紧。突然涌上一种感觉,瞬间像通了电流麻了一下,随后有些兴奋涌上来,像暗涌的潮水……
这就是男女间的感觉吗?大概是吧,从来没体会过,有些怪怪的。
女朋友在问价钱,她好像没理会我的紧张。她刚才通“电流”了吗?也“麻”了吗?我脸红得发烫,身上出汗了……
我真浑,我像个流氓。我怎么可以如此想入非非不礼貌呢?
付钱的时候,我多给了营业员一张钞票,营业员看到我慌乱的样子,将钞票还给我时朝我瞪了一眼。
女朋友拎着羊毛衫袋边逛边看,我跟在身后,继续像保镖一样随着她。女朋友发现我的慌乱了吗?
石椅之憾
从湖滨公园去动物园有好长的路。女朋友说,她情愿走着去。走就走吧,反正有时间。湖滨公园风景优美,我俩走累了,找个椅子坐会。
有一张石椅空着。是一只用许多根大理石条子做成的石椅,流线型靠背,石条打磨得平整光滑,椅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椅子四周是葱郁的树木与多彩的花卉,不远处便是碧波荡漾的西湖。
这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女朋友在椅子右侧坐下了。椅子可坐三个人,她占去一个位子,余下两个人位子等着我坐,我犹豫了。我想坐中间位子,那样可紧挨着她。可是我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坐到她身边,我违心地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左侧位子,与她之间空出一个位子,就像掉了一颗门牙,留下空空一个洞。
我说:“这里真安静。”她说:“嗯,这里风景真美。”她说话时,我想往她身边挪过去一点。我将意念集中到屁股上,努力催促屁股抬一抬、挪动一下,肌肉有了运动前的紧张,又松驰下来。
湖中有艘小船划过,惊飞一群鹭鸟。我说:“等会我们也去划船吧。”她说:“算了,还要去动物园呢。”她说话时,我又有了挪过去的冲动。是该挪过去呀,两人各坐一边,中间留个空位子,留给谁坐啊?想到中间的空位子我就尴尬难受,怨自己错在一念之间,坐错了位子。坐错了,既成事实了,再改就更难了。坐好端端的,一点点往女朋友身边挪近,啥意思啊?
走过一群人,边走边说笑,他们也是游客。有一人转头看了我俩一下,感觉他好像在看我俩中间空着的位子。他一定在嘲笑我吧?我有些不自在。女朋友说:“我们也走了吧?”我说:“风景不错,再坐会吧。”我还想着挪过去呢,我得再争取点时间。
我真的想挪过去呀,我想与女朋友紧挨着坐。我内功做得很吃力,脑子翻江倒海地运动着,可是我的双脚,还有我的屁股,包括我的双手,它们表现得让我失望,它们始终无所作为,它们在思想的牢笼里走不出来。
女朋友站起身说:“走了吧。”我也站走身:“好。”
路很宽,我俩并排走着。我回头看石椅。石椅被另两个人占去了,一男一女,女的将头靠在男的胸前,男的搂住女的脖子……
他俩紧挨在一起,空出了大半个椅子,远远望去,那些裸露的石条像肋骨一样瘦瘦的,面朝一湖碧水。
我将一个遗憾,永远留在了这只石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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