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虫鸣乡愁回不去的路情感 |
分类: 流年未央 |
有时候,你突然喜欢和深深迷恋上一样东西,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妙,而是因为它经过过你的生命。对于生命经过的地方,不管简陋贫穷或者繁华富足,你都会一直深深记得。
最近,居住的小区里开始安装燃气管道。时值秋日,天微微凉爽,又无连绵阴雨,阳光明朗,秋风匀匀,于人于事都是一种很爽怡的状态。每日上下班到楼下看见那些安装工人,埋着头弯着腰干的很起劲,大多的夜里,也亮着灯赶工。生活都不容易,那种认真与辛苦,让我为他们感动。
安装的尾期,开始试通管道的通气情况,夜里常常有管道通气试通的“吱吱……”“扑……”声音。因为我住的楼层低,房屋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我又因为季节性的睡眠浅,所以夜里常常被惊醒。
被惊醒以后,因为夜间,不能下楼,倒是想打开电脑敲字,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呆在被窝里。常常,我把窗帘拉开,有月亮的时候,赏月亮,有星星的时候,数星星,女儿家的心事本来就多,更何况在如此的夜晚,何愁没有诗意的心情?
结果,我听到了虫鸣。是熟悉的蛐蛐的叫声,那是我很多年以前在每一个秋季夜夜听着才能入睡的,这也是我多年不曾在夜间又听到过的。以为它早已不存在了,听到时,却突然发现:呵呵,原来它一直在身边。
在乡下生活多年,记忆里自然存有很多不易抹去的印象与画面,虫鸣是其中之一。物多生贱,在乡下时,每日在大自然中来往,庄稼地,青草丛,对虫子多见不怪,亦不觉得闻见虫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理所当然不会附着更多的情感因素。多年后,偶然一日想起,才猛然醒悟,其实呀,那些最可爱的虫子,那些虫子最可爱的地方,恰恰被我不在乎的忽略过,在其实很单调的幼年时光中,在其实最有合适的心情空间去细细细闭上眼睛感受虫鸣的天籁中。
一样东西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有懂它的人,有知道珍惜它的人。
幼年的虫鸣,带给我过那个年纪相应的乐趣,却不曾被我享受过。
夏夜的虫鸣最多。故乡多山,水山环绕,山间小村的夏夜是宁静的,也是清凉的。那时的乡风淳朴,人也没有太多的欲望与争斗。吃过晚饭,左邻右舍的婶娘们一群大人会带着一大群小孩子到河边去乘凉。故乡的河水是清澈纯粹的。从山涧流出,在巨石细沙中一路欢歌,一路蜿蜒。夏夜的晚上,山泉带来的清凉让整个河边氤氲着淡淡的清凉的气息。有很多芦苇,芦苇叶子刺人,小孩子只顾着闹,顾不得那么多,赤着胳膊穿着短裤在芦苇丛中钻进钻出,大人们虽然也大喊:“喇流血了﹍”,夏末的时候芦花四飞,迎面走,迷眼。扑扑,钻到鼻子里,
夏夜最多的当然是是萤火虫。乡间天地阔,既是孩子的乐园,也是虫子的乐园。月光明亮,数不清的萤火虫空中飞,高高低低,我们拿了小玻璃瓶子,呼叫着赶着逮虫子。有的萤火虫飞得低,一抬手,或者往上跳一下就可以逮着;有的栖息在草叶子上,轻轻用手一捂,就攥到了手心。逮着,就装在瓶子里。那是一种很轻易就能收获到成功的快乐,归家的时候,每个小伙伴的瓶子里往往都会有十几只,我们用手小心碰着。不能装多,装多,就把虫子给闷死了,那是乡间孩子不需要书本学习就可以知道的常识。
到家,脱了鞋子就上床睡觉。乡间的夜安静的早,夜色渐浓时,渐渐只闻虫鸣,睡意也开始渐浓,然后,不知何时,就进入到梦乡。
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事情。逐渐长大的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也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最单纯的快乐事情,不牵涉名利,不过牵涉任何一点的世俗污秽。
捉的最多的还有蝉。明月半悬时,小孩子们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袋子,到村子里的林间去,挖知了。夜晚知了视力不行,所以正好可以到泥土里挖,挖好,拿回去。对这个,我懂的不多,男孩玩的多。因为知了油炸了很美味,所以每年夏天的夜晚都会有很多人去挖。我一直很迷惑,那么多人挖,怎么白天还能听到肆虐的蝉鸣。
我常做的是和母亲一起逮蝎子。夏夜的夜晚,虫子也要出来乘凉。我家的楼梯挨着厨房,是用青砖砌成的,时间长了,上面长满青苔,又因为背光,总是荫凉,大概蝎子也是喜阴性的虫子,所以没到夜晚,蝎子便出来乘凉。吃过晚饭,母亲便会和我拿着手电筒,在墙上找蝎子。蝎子的强光下,攻击性不是很强,找到了,母亲便用手中的镊子把蝎子夹起来,我赶紧把瓶子递过去,母亲的镊子一松,蝎子便掉到瓶子里。我那时小,母亲不让到我夹蝎子。往往,一个晚上,我们能寻到二三十只,大多入药。药是父亲泡的药酒,用一个大的玻璃瓶子,里面有活的蝎子,蜈蚣,还有中药等等,治疗风湿、关节疼痛等等。父亲的中医很好,远近闻名。每年泡的药酒常常不够送人用。
院子外面原本是荒地,面积很大。最初长满野草,春夏时节,野草疯长,常常有野兔、野鸡出没。小伙伴们有胆子大的敢去,我不敢去,因为我害怕那里有蛇,有蜈蚣等等——我是尤其害怕这些肢体柔软,无脚或者多脚的虫子。
后来,各家开辟了规规正正的菜园,田埂纵横。母亲也开辟了一块,一年四时种着不同的蔬菜,全施自然肥,所以蔬菜的味道特别好。夏天的时候,母亲的菜园子长的特别好。有豆角,秧子拖得长长的,母亲从竹园找来竹竿,两根交叉对绑,沿着长长的菜畦成一条直线;有辣椒,朝天椒,又大又肥厚的菜椒,一摘总是一筐子。朝天椒到秋初的时候,全长红了,在满园子里妖艳。还有木耳菜,油麦菜,生菜,包菜,我觉得,只要适合季节能种的,我总能在菜园子里看到。
生态是和谐的。菜长的好,园子里的生态好,昆虫就多。当然有益虫也有害虫。所以,和母亲一起摘菜的时候总能听到我的大呼小叫声音。
后来,我独自一人去求学,寄宿于学校几十人的大宿舍,从中学,到大学,深夜静时,偌大的空阔的校园里常常也有虫鸣,然而,那伴着我的书香,伴着我的梦想和渴望。到后来,我工作,成家,居于城市的一隅,每日在尘土飞扬中为着生计奔波,既无时间,亦无心情,那曾经我最快乐的事情就这样被疏忽,被遗忘。
而如今,在这初秋的夜晚,苍茫天地间是一片空旷的寂寥,我听见虫鸣,“唧唧唧”“啾啾啾”,我也听见我的心在呢喃,瞬间,一种很饱满很鲜活的情愫涌满心间。
夜间醒来,本来是一件不好的事,可是因为有虫鸣可听,便觉夜间温暖无比。后来我给一个朋友说起,她说,你听的不是虫鸣,是乡愁。
真的,是已逝的乡愁,有时听虫鸣,恍若在梦里,等真实触及到夜的真实气息,明白身处异乡时,涌起的即是满怀的乡愁。
像孩童期待一样久未到手的玩具,像少女期待一件花衣,想青年期待一场浪漫的邂逅,像中年渴盼现世荣华安稳,像老年期待炉火旁的执手相拥,虫鸣其实是所有游子心头的一颗红痣,只要悄见,只要想起,便刺目惊心;是漩子眼角隐藏的泪水,只要有一草一木触动,便满面泪水。
当初走出来时,我们在回望的时候说,从此也不会陌生,因为还会回来,但却不知,逝去的永远就逝去。脚步一旦迈出,再往回走就没有多少合适的理由和机会。
虫鸣起,乡愁起。今日闻见虫鸣,猛然温暖袭身,其实不是偶然,是压在心间的乡愁一直被行走的匆忙与摄取新风景的兴致给埋没了。从孩童成少年,从少年开始成长,到如今的渐近中年,在城市间不亦乐乎的奔走,衣着精致光鲜,然而,无论如何,在夜静的时候,心底最真的情感,面对的都将会有一段汩汩涌起的乡愁。才知道,原来心头是濛濛的,感谢它,提醒我,别在行走途中遗落了乡音,因为,那不仅仅是你生活过的地方,还是一个你最初得到爱,得到生命的理解与尊重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