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     文//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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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某一个字，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喜欢它的味道。雪，喜欢那纤尘不染的白；夜，喜欢它沉潭似的静；瘦，痴迷那种简单利索；这一喜欢竟然喜欢很多字，颜，陌，苏，白，沈，湄……
　　最喜欢的字中，有一个是，旧。
　
  　旧，喜欢这个字，因为它充斥着故事的味道。那逝去的故事，风一样的无痕，烟一样的无声，菱花照水，浸润岁月。讲述时，不是悲怆，而是温暖。那最艳丽的颜色，从心底一点褪去，变淡，变暗……
　　这种感觉只属于一个人，我自己一个人隐秘的内心。
　　
    什么东西算旧呢？十年青春之后发黄了的纸笺，生疏得对面忆不起的人，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的楼梯，被风雨沧桑的石碑，几十年前的名角伶人……
　　
    旧，似乎与一切带灰尘的东西都有关。
　　路边卖古瓷的摊上，赝品的青花瓷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韧性灰尘；山中古寺朱红的山门，多么精致的木雕花窗多么精致，走近看却是扑鼻的灰尘味，浓重的香火味从从中袅袅飘出；街头经年不换的广告牌子，颜色褪了，半拉纸破了耷拉在空中，风吹动，荡下些许的灰尘；赶上一场乡间的社戏，很大很大的戏台，大红色的帷幕油光发亮；婚纱店的小姐说，这款婚纱适合姑娘你呀，经典的款式，我拿到手才发现黑乎乎的；博物馆陈列的商代独木舟，淤泥小心翼翼清洗，还是洗不净，那可是四千多年前了——四千多年前它要多豪华有多豪华吧。那时它风华绝代，谁知道这舟上坐过谁？一代帝王，后庭歌女，多么的辉煌呀都归入了滚滚的尘埃，唯剩下它，能不旧吗？
　　
    旧，带着不舍与珍视。
　　清理衣柜，发现放了好几年的旧衣服，掂一掂，想起穿衣服的岁月，又叠整齐放回衣柜，因为不舍得；河边洗衣婆婆腕上的银镯子，透着岁月的铮亮；旧的笔记本，旧的CD，放在一个简陋的红绒布箱子里，本子的线断了，CD的歌早已放不出了，但是闻一闻，还是当初的味道；早已过了少女的年纪，但那个紫色的头花一直收藏在梳妆盒中，怎么会忘记那是一个男孩子好几年的青春故事呢；十年前的旧车票，苍黑色的起点与终点，时时讲述着那些旧时光。
　　
    旧的东西带着感伤，一点点的。无言的。
　　青春迷乱的岁月，初夏的风微微凉，一直顺着白色的大理石岸走，月亮从树梢偏移，星星慢慢地布满天空，说，你做我哥哥吧——那个男孩子早已成为了故事里的人；
　　那个男孩子从此不再言语。求学，毕业，远走。
　　从此不遇见多好，不见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
　　可是，偏偏遇见了，在他安居的城市。咖啡馆的二楼窗边，他说，你长大了，更漂亮了。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眼角的余光看见，他下巴上长满了胡子。那些胡子和岁月一样疯长，一样的染着年月的旧色。
　　
    那可是真的岁月呀，不知不觉，慢慢悠的，长一年又一年，张狂的人不张狂了，只剩下回忆故事的劲头了，才发现，原来身后十年，二十年里竟然如旧绸缎一样让人不舍。
　　在古镇的坊间，脚步踩的是己模糊的青石地板，走进一间老宅，民国时期那个哄动一时的女子灿然微笑着，黑白照片，发髻头对襟衫，那不是另一个时代是什么呢？绕过老宅，屋后碧水长流，恍惚间，时光翩然飞过……
　　你才知道呀，怀恋不是那个人，是那段时光，是那段时光给我们那微凉微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