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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水(短篇小说)一

(2008-04-24 09: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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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流水

短篇小说

分类: 小说

   

长流水

 

 

  

 

 

乌云村的地瘦得像核桃爹脸样干瘪,是个屙屎都不生蛆的地方。

要开学了。核桃把自已关到偏房里,躺在歪偏偏七翘八拱的木板床上,枕着一堆破烂卷边的书。一拢蚊帐掩蔽着,洞洞眼眼,满目疮痍。核桃的手在洞眼里钻着,越钻越大,像一只没有眼球,六神无主而又空洞的眼晴样。

面对漆黑的四壁,核桃心头闷闷地疼痛,高考又考砸了。

核桃这次是第三次高考了,离最低起分线只差一分,可就是这一分,伤了他的心,误了他的前程。核桃狠狠地想,要是再多考一分,命就不一般了。自己成了大学生,成了堂堂皇皇的老师不说,最主要是端着铁饭碗,拿着工资吃饭,日子就不栖惶了。正是差这一分,硬是没有踏进教师的行业,与苦苦追求多年的梦想擦肩而过。多差几分还没有这么气人咧!

核桃还没想好要不要接着考。要开学了,开学就要交学费,可是交学费的钱还没有着落哩!就在核桃脑子像扎了针样,闷闷疼痛时。核桃爹推了门伸进半个头来问,娃娃哟!这么多年都读过来了,还差这一年咋的?依我说,补!再补它一年,准中!不就差一分哩?一年补一分还补不回来,咋咧?我就不信这个邪!核桃说,你就知道补!补!补!咋个补?拿啥子来补?核桃爹说,娃娃哟!你放心,只要你用心补,下狠心补,爹就是砸锅卖铁,把房子卖了,也不误了你前程,让你补,补个老师回来,爹就知足了。你看人家学校那些老师,活得多有人样!穿的衣服都比咱的光鲜。你看爹,一身的泥土。人家说话的声音多宏亮,活砣砣一个高音喇叭,爹说话像咳嗽,不抵人家放个初初屁。核桃爹说到这里,翘着个屁股装放屁,树皮样的手伸进腋窝里卡着,胳膊使劲往下压,真的就汩汩地响,屁样的。核桃就在屋里闭了嘴扑哧笑。核桃爹继续往下说,人家头发油亮油亮的,还反光。庄稼人哩!灰头土脑的,头发像毡子。人家走起路来,抬着头,挺着胸,眼睛看着天,一看就像个当官的。哪像咱们,低眉顺眼,垂头丧气,村里人走路看什么?看路,看鞋子。人家当老师就穿皮鞋,黑得像口棺材。不像咱们穿草鞋穿胶鞋,一伸脚,只见两腿泥。娃!争口气,苦个光明回来,日后日子才有过头。

核桃从小就梦想着当老师,这与爹妈的精神理想分不开。在核桃落地那天,核桃爹就在家门口挖了坑,种了核桃树。像当年自己出生时一样,爹也在门前种了棵核桃树,就是盼着自己将来像核桃树样结实。可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现在,核桃爹不仅盼望自己的儿子,也像核桃树样结实,更希望小核桃像核桃树样,长大长高。如今,两棵核桃树在门口长成了大树,一棵老核桃树,一棵小核桃树,还结了核桃,果实累累的。小核桃也长大了,能像这棵核桃树样也结果子吗?结什么样的果子?

在核桃爹看来,老师拿工资吃饭,端铁饭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核桃爹妈早就盼望着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老师。处处受人尊重不说,关键是人清闲,有活头,有奔头。

核桃爹一看到核桃,就想起了当年的往事,想起了下放到乌云村的刘知青。刘知青像核桃样,也是个高中生,只是身单力薄。来到乌云村后,刘知青被分来修乌云渠,和知青们一道,在乌云村的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一条长长的人工引水渠,为附近村舍农田灌溉用水,架起了一座人间的“天河。“天河由一条总干渠,分成了若干支干渠,支干渠再分若干分渠。修建干渠中,人们削平无数座小山头,又是架设渡槽,又是凿通隧道,然后挖砌土石方。如此巨大的水利工程,靠的是群众的双手和知青的智慧,用简单的劳动工具,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艰难困苦,最终完成了。当巨大的引水渠,蜿蜒迤逦地展现于人们眼前时,知青们先后发出了惊叹之声,都在感叹这条人工修成的天河。知青们有文化,水平高,把引水渠称为乌云村的生命之渠。刘知青每天和自己一样,摸爬滚打在稀泥沟沟头,终日里,泥腿子进,泥腿子出,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闲时,刘知青常跑到核桃爹家来串门子,核桃爹就从荒郊野地里,刨了柳生洋芋来煮给刘知青吃。核桃爹本着自己年岁比对方大点,就倚老卖老,跟刘知青讲,来日方长,日后回去好好读书,不要荒废了肚子里那点墨水,考个老师来过日子,将来才会有出息,后代人才会有好的成长环境,不会像咱们样跟着受苦受难。核桃爹继续说,老师是长流水,不会断,不会干,不会枯。老师就是枯木逢春,就是长青树。核桃爹话说得巴实,一字一顿,字字饱含着深厚的感情。后来,核桃爹还说了很多话,可刘知青只记住了一句话,永远地记住了那句话,“老师是长流水”。刘知青吃着核桃爹从野地里刨来的柳生洋芋,眼睛一湿,眼泪就双颗双颗往下淌,淌到手上,淌到洋芋上,刘知青就将眼泪和洋芋一口吞下肚,洋芋下到肚子里,长了力气,长了精神,润心润肺。

乌云渠修好了,知青做到头了,可刘知青的意志消沉了。恢复高考那年,眼见一个个知青都在准备参加高考,可刘知青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天天喝闷酒。后来,核桃爹亲自跑到刘知青屋里,天天做思想工作,讲长流水的好处,讲老师的好处,讲将来。核桃爹说,我没进过一天学堂,我是没希望了的,可是你有希望,你原本就是个高中生,有水平,有文化,将来当了老师,那就是长流水。在核桃爹的劝说和鼓励下,刘知青再一次听到了长流水,他面前真就有一条长流水,哗哗地流淌着,清澈见底。而这条长流水就是“高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刘知青终于参加了高考。

就在这年,刘知青考起了省里的师范大学。从此离开了乌云村,离开了核桃爹。刘知青走后,至今,核桃爹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核桃爹一有时间,就跟核桃讲当年的事,讲刘知青和自己的故事。核桃爹妈常跟核桃说,打铁要本身硬,只有考起老师,拿工资吃饭,端着铁饭碗才是硬道理。核桃爹妈还说,有了工作,经济就有了收入,稳定,像小河里的水,虽然小,但细水长流,一年四季都有淌的,永不干枯。核桃爹妈常常将细水长流这句话挂在嘴边,核桃的耳朵都听起了老茧来。核桃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大山,看着大山里荒凉而干瘦的土地。核桃想,这样的土地能种出什么样的庄稼来?能有什么好的收成哩?白坡地里种不出金元宝来。

核桃爹把半个脑壳缩了回去,对核桃妈愣愣地说,娃他娘,把洋芋装了。核桃妈说,拿啥子装?核桃爹说,用麻布口袋装。核桃妈说,我不是说麻布口袋,我是说洋芋没了,眼下这丈大雪把种都冻坏了,哪还有洋芋来装?核桃爹说,没有洋芋,那就装荞子。核桃妈说,荞子上个月就没有了,还给隔壁邻居借了两斗,到现在还没还上呢!核桃爹说,荞子没了?那就装麦子。核桃妈说,麦子也没得装的了,楼板都空了,不信你自个儿上去看。

核桃爹在地上跺了跺脚,说,整个啥子球嘛,啥子都没球得了,日子咋个过?我前几天不是刚带过钱回来吗?怎么又没有了?核桃妈说,你是个木匠,半年来在外帮人修桌子椅子柜子的,没回家,不知道当家的苦,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贵?你带回来那点钱,早就还了债,哪还余下半个子儿?你不知道家里早已经揭不开锅了?核桃爹听了,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站在屋子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核桃妈就劝说,娃他爹,也不用急,慢慢想办法,总有法子解决的,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核桃爹咽了咽口水,说,说得轻松,不想苦就想有钱来用,哪有这样的好事?老婆子,我告诉你,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有勤劳持家日子才会有盼头,我非要想办法让儿子挣个老师回来。可是一想到儿子的事,核桃爹头就大了起来。

核桃爹站在堂屋里,跺了跺脚,抱了头蹲在地上,娃的命咋就这么苦哩?核桃爹不信,就亲自爬到楼板上,四处翻翻,把口袋倒了,把锅掀了,就是没有倒出一个洋芋,掀出一颗荞子麦子来,倒是看到了悬挂在墙壁上的一挂腊肉来。腊肉是核桃妈留着过年的,核桃家每年都杀一头猪儿交学费,只留一挂干着薰着过年。这一挂是留不住了,核桃爹看到这挂肉,像黑夜里手电筒照出的一束光样,眼睛一亮。核桃爹把心一沉,就将漆黑得像块干柴样的腊肉,用麻布口袋装了,扛着要出门。核桃妈看着过年的腊肉留不住了,眼泪就扑刷刷下来。核桃躺在床上,听着爹妈的动静,心头更是像扎了针样疼痛,在床上翻秋打滚的,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半晌,核桃从床上跳了起来,出了门,将爹肩膀上的腊肉抢了,扛在自已肩上就走,沿着巴掌宽的山路一步步跋涉。核桃想,等把腊肉拿到集上卖了,就可以交学费了。到了集上,核桃把腊肉往地上一摆,找了一块石头坐着,眼看着赶集的人一个个从身边走过,就是没人上前问津。到了下午,赶集人都差不多散了,核桃还呆呆地坐在那儿。一个老头向他走了过来,老头看了看核桃,就在面前蹲下了,老头说,年青人,是不是凑不到学费了,才来卖腊肉的。核桃愣了,点了点头,老头随即叹了口气,从口袋摸了一张钱递给核桃,说值不值。核桃看看钱,说,多了,多了,你等下,我还要找你零钱。等核桃找好了零钱,抬头找人时,老头已经走远了,老头悠悠的回过头,看着核桃笑了笑。核桃看着走远了的老头,心头的话说不出口,堵在嗓子里难受。

一挂腊肉才卖了五十块钱,凑不够学费。核桃爹还得想办法,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核桃爹就把家里的一盘楼梯扛到集上卖了,这样也凑不够。核桃爹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蹲在地上干心疼,就抽起了旱烟来。核桃妈出来劝核桃爹说,你到别家借借看能不能借点凑齐。核桃爹说,都这个样子了,谁还敢把钱借给咱?核桃妈说,借借看,不借咋知道呢?能借就借,不能借就算了。核桃爹说,那就试试。

核桃爹挨家挨户地借,从村头走到村尾,村尾走到村头,踏破了门,踢破了鞋,一路吃了闭门羹,汗水从头湿到脚,依旧没有借到钱。核桃爹站在桥头上,觉得天在旋,地在转,噎气填胸。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绝望之余,核桃爹回到家里,蹲在火塘边上低声抽泣了起来。抽泣过后,核桃爹觉得舒服点了,就把猪圈门儿开了,把个半大不小的猪儿吆了出来,用绾索吆着上了集市卖。路走到一半,猪儿看路边地头的青草长得好,猪嘴壳里就淌出了清口水。核桃爹看着猪嘴壳淌出了清口水,一个人就自言自语起来,对猪儿说道,吃吧!猪儿,多吃点,吃饱了,就能多卖点钱,也好为核桃凑点学费,等将来核桃考起了大学,他一定记你的好。核桃爹看着猪儿啃着地头路边的青草,一个人坐了地埂边抽烟,边抽边想儿子考起大学时,全家人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村里人会不会都来祝贺。想到这里,核桃爹高兴地笑了。核桃爹继续想,想核桃大学毕业分配回村里教书,村里学校的老师也都跑来道喜,见了自己就喊核桃叔长,核桃叔短的。核桃爹笑得嘴都合不拢。核桃爹还要继续往下想,突然被猪沉闷的呛声卡醒。核桃爹醒来看见猪又呛了两声,像什么东西卡住脖子样。随后,呛声不断,猪儿在地上打起了滚。核桃爹惊慌了,想猪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不然不会这样的。核桃爹站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猪嘴里卡出了一团血来,接着又是一团,一大团,越来越多。

核桃在家里做事,到了下午,见爹还没回来,就跑到路口去接。核桃到了路口,也不见爹的身影,左顾右盼的,心头急,眼见天色黑下来,路也看不见走了。核桃想爹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就是猪没卖掉,可是就算没卖掉,也该回家来了。核桃越想越不对头,就在这时,核桃看见前面有个黑影在晃,像喝醉了酒,扛着很重的东西样,偏来偏去朝前走。核桃就上前去看,真就看见了爹。核桃爹见来了核桃,将肩上扛着的猪往地上一丢,就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核桃慌了,说,爹你这是做什么。核桃爹说,儿哟,爹对不住你,爹对不住你呀儿。核桃更慌了,说,爹,你快起来,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核桃爹依旧不起来,核桃爹说,儿,爹对不住你,爹把你的学费丢了,丢在这头猪身上了。核桃说,爹起来说,起来说,天大的事,你先起来再说。核桃爹起来了,核桃爹起来用手指着地上的猪儿。核桃看着爹手指的地上,躺着一头猪,半大不小,正是家里的那头,爹早上吆去卖的那头。现在,死了,死得硬翘翘的。核桃突然明白爹为什么会跪在地上了。核桃觉得耳朵在响,轰轰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就拿手扶了头。核桃爹见了,赶忙上前扶着儿子。核桃晕了会儿就好了。核桃对爹说,爹我没事的,不怕得,上学的事会有办法的,猪死了就死了,你也不要难过了。核桃说完,将地上的猪往肩上一扛,扶着爹回了家。

当天晚上,核桃和爹回了家,核桃妈看到死了的猪儿,心头疼进半截。核桃和爹在院子里挖了锅洞,架了柴,将一口大铁锅支在锅洞上,锅里盛满了水,下面凑了柴疙瘩烧着。一锅水煮开了,哒哒响。爷俩个就将猪儿下了锅,在水里滚了一圈,猪茅就脱了皮。核桃妈用舀水瓢盛了水往猪背上淋。核桃爹嘴巴叼了刀,搂了搂衣袖,开始刮猪背上的茅。个把小时的工夫,茅就刮完了,露出个光滑滑白生生的猪背来。

第二天,天一亮,核桃和爹起了床,在村里借了杀猪用的长条桌,往院子里一摆,就把猪儿抬上了案板长条桌。核桃爹从地上检了块石头,就着刀背蹭起来,觉得刀锋利了,系了油渍的围腰,把刀放在猪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算是画出了条线来。核桃爹对着刀痕,下了狠劲一刀下去,便皮开肉绽。只见一个猪头掉了下来,中间还连着几条筋。核桃举刀一砍,整个猪头就滚到了地上。开了头,就容易多了,接下来。核桃爹开膛剖肚,在肚子里发现一块尖尖的碎酒瓶渣。核桃爹这才明白过来,猪儿活活让这该死的碎酒瓶渣戳死了。看着从肠肠肚肚里刨出来的碎酒瓶渣,核桃爹蹲在地上,脸气得铁青铁青,想,难道真要绝了我儿的后路不成。核桃妈用盐巴把肉腌了,一排排地往屋里的房梁上挂,挂一挂肉,哭一把鼻子,抹一把泪。

当天下午,核桃爹坐在院里急,就站了起来走,在院子里转圈圈,背心沟里急得渗出了冷汗。要说儿子的成绩,平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命运偏偏来作弄他,要不读书,将来干什么,回家种那二亩土地吗?种土地啥时候能种出个头。核桃爹站住了,不转了,回了屋,找了工具,一个人爬到了关猪的偏房上,偏房是用茅草盖的,掀起来容易。核桃爹用锄头两下就将茅草掀了下来。核桃妈在屋里听着动静,跑了出来,见核桃爹站在屋顶上正在掀,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核桃妈没有阻挡核桃爹,她心头明白老头子在做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儿子,为儿子的将来才掀的。

哭罢,核桃爹妈不声不响地从屋里拿了锄头来,将核桃爹掀下来的茅草拢在一边堆着。核桃从屋里跑出来,看见爹妈一个在屋顶上掀,一个在地上拢,心头不是滋味。核桃觉得这事是大事,好不容易盖起来的猪圈,现在要折了,为的是自己的将来,核桃知道爹要折了猪圈,将几棵梁折来做桌椅卖,爹是木匠,爹的手艺在村里远近闻名,常有人请了去做柜柜脑脑的。

核桃看着爹妈将房梁柱子,一根一根地顺了下来,心如刀绞。就在顺最后一棵房梁柱子时,核桃爹脚底的泥沙一滑,趔趔趄趄地从房上跌到猪圈头。落地时,腰杆正好担在了喂猪的铁锅上,铁锅当即被砸开了花。核桃爹晕了过去。核桃和核桃妈赶紧跑到猪圈里,将核桃爹从铁锅上抱了起来。核桃看见血从腰部流了出来,渗到自己的手里,又从手指里透出来,心头万分着急。核桃抱了爹回屋里躺着,找了创伤的药包扎了伤口。核桃爹醒来喊头疼。核桃要送医院,核桃爹不让,说没钱。核桃说,不是凑到一点了吗?先拿出来看病?核桃爹说,不行,那是凑给你读书的学费,不能花了,花了难凑齐。核桃还要说什么,可是他知道爹的性格,爹就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怎么会舍得花钱进医院看病?才不会的。核桃无可奈何,只好“扑通”一声跪在爹的床前,说,爹,还是身体重要,这书我不读了,以后还有机会。核桃爹用力捶着胸脯说,那咋行呢?以后,还有几个以后?以后人都老了,还考啥,咋考咧?

核桃爹一气一急,突地蜷缩在床上,扯起了疯来。核桃和核桃妈吓坏了,忙将核桃爹手脚摁住了。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核桃爹这才缓和过来。核桃骇得额头冒汗水,如雨样下。正在这时,门开了,门外进来了个人。核桃妈一看,见是麦花,眼里立即涌出了两行泪水,忙上前抓紧麦花的手,拉到了核桃爹睡房里来。

在核桃三岁那年,核桃爹到外村的老黄家做木工,老黄家看得起核桃爹的手艺,核桃爹看着老黄家闺女好看,打心眼里喜欢,当场便与老黄家定了娃娃亲,把老黄家的麦花姑娘许给了核桃做媳妇。核桃长大了,长结实了。麦花也长大了,可麦花长大了,就不好看了,瘦瘦的,像棵大柳树样。屁股小,裤子大,看上去空空的,胸部也小,干瘪干瘪的。脸长成了木瓜脸,长长的,还长了浅浅的斑。核桃打心里不同意这场姻缘,不想看这张脸。可是不看不行,核桃爹妈喜欢,核桃爹妈喜欢,儿子就得喜欢,谁让儿是爹的心肝,娘的心头肉哩,核桃爹在老黄家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拍了板的。麦花勤劳,对核桃的爹妈格外亲热。还在核桃读初中时,麦花就跑到了核桃家,核桃家里里外外的家务事做得规规矩矩的,对爹妈也是恭恭敬敬的。不仅如此,就连核桃上学的学费,也都是麦花日日夜夜推豆腐、煮凉粉卖,磨手板心甘情愿一分一厘苦来的。麦花一直供到核桃初中毕了业,高中毕了业,眼见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不见核桃提结婚的事。年底了,心情不好,就回娘家过年去。麦花回家过年还有别的意图,核桃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眼见就要出头了,虽说考了三年没考上,核桃爹心头不甘,可又没钱供核桃再补习。麦花想回娘家看看,能不能再借点钱。年过了,心也想顺了,核桃也该进城里补习了,这才收拾了东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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