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副刊·读书·私人书架
文/徐则臣
《情人·乌发碧绿》(法)玛格丽特·杜拉斯著
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
一个忧伤的紫葡萄拼盘
花一个晚上重读杜拉斯的《情人》,依然新鲜怡人。杜拉斯的语言和风格,必须是有了一定的阅历、写作基础和适宜的心境才能看出其妙处来的。安静,散淡,忧伤,又不乏刺痛人心的东西。
《情人》有点散。说散,是相对于一般的小说必须依靠故事的巨大张力来支撑全局而言的。绝大多数的小说都不得不循着故事的逻辑展开,能看到小说里面一条绷紧了的故事的主线,非如此作家不能放心。的确如此,在故事的强大逻辑力量里写作,让人心安,即便啥也没有,起码还有个硬邦邦的故事在。而一旦游离出去,大约心里就没什么底儿了。
杜拉斯有底儿,她有足够的能力让《情人》散而不散。小说多出斜逸的旁笔,整个小说有条或隐或现的主线,并不复杂,但是枝枝蔓蔓丰满了它,也使之深刻。加上她的明亮的淡灰色的笔,小说就十分可观了。这样的小说应该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午后的阳光里,淡淡的风,穿着睡衣的女人慵懒的自语,有些絮叨,但认真起来又非常精炼,原因是她经历过了,在心中存放了很多年,每一个细节都已经被咀嚼过,淘汰了渣滓,包括图摹这一细节和一点小心情的文字。好的小说需要沉淀,然后删减,才能成就出一段发亮小说。怀恋一桩爱情,忧伤一点,散漫一点,美好的回忆纷至沓来,没法串成一根紧凑的项链,就做一个忧伤的紫葡萄的水果拼盘。杜拉斯深解其道,努力返回真实和虚构并存的历史现场,一点点地回忆,一点点地剔除芜杂,一点点地说出沉至今日的,她把那些有效的散漫时光重新拉回到我们面前。时光如此,你信了;爱情如此,你信了;那么,小说如此,你一定也会信。
杜拉斯的文字好,王道乾翻译得也好,除了那个经典的开头,我在第72页读到一个美不胜收的句子,该句子激起了我阅读杜拉斯其他小说的欲望:
“她笑得多么好,像黄金一样,死去的人也能被唤醒,谁能听懂小孩的笑语,就能用笑唤醒谁。”
这个句子里站着一个修练成功的杜拉斯,什么都有。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