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

 

 

过年的事情

 

又是一年春节

妈妈在厨房里

炖一只乡下亲戚送来的土鸡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久违的香气

 

父亲和我坐在桌前喝酒

一种父亲珍藏的高度数的高粱酒

我只能浅尝辄止，他却总一饮而尽

我们聊天，都是乡下的事情

其实，我更像一个耐心的旁听者

很多年了，难得和父亲

这样坐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竟然

轻松愉快地谈起了死亡

父亲说他将来还是要“回”乡下老家

埋在爷爷的坟前，妈妈听见

就从厨房里出来反对

她说那就你一个人去吧

她要跟孩子们在一起

 

鸡肉端上餐桌，热气腾腾

妈妈把一条鸡腿夹进我碗里

窗外起了鞭炮声，我们吃饭

说起了其它事情

好像又坐在老家窑洞的土炕上

院子里，有公鸡打鸣

 

 

从地下醒来

 

清明时节，那些在地下的人

他们是否真的会在这一天醒来

看见陌生的晚辈，并慈祥地

满含爱意地抚摸探望者的头颅

这时，一缕春风正从某片桃林走来

停留了一下，穿过

 

这一天，那堆冷漠的土丘

会变得温暖，人仿佛可以看到所来之处

所去之路。一滴血液越来越淡

却在坚韧地传递，直到感到

每一座坟里埋得都是自己的亲人

 

桃花烂漫，花谢花飞

岁月虽不可藏

却可以想象一场细雨

落进一个杏花掩映的村子

那里也许有醇香的美酒

或者一个美丽的村姑

 

 

屈原先生，端午快乐！

 

把楚国带走

把香草和美人留下

你走后，两千多年

人们还包粽子，但不再喂鱼

 

洞庭湖畔的木叶，绿了又黄

却再没有子规啼血

汨罗江畔，还有渔夫

只打鱼，不撑船过江

 

两千多年了

还有谁在这一天

默念你的名字？

三天假，大家相互发短信

端午快乐！

 

早上起来，我看见许多老人

从山里采回艾叶，挂上门楣

早餐时，我也打开一个粽子

喂饱我无心无肺的胃肠

 

这个节日，如果不是值班

可能我也正在游玩的路上

说什么呢？

把楚国带走

把香草和美人留下

屈原先生，端午快乐！

 

 

在小面馆

五一节，小镇的小面馆
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在小巷，小面馆飘着
安静的香

对面的餐桌上，一个民工埋着头
像掘到一块元宝
大口吞食着一海碗
汤宽辣子旺的手擀面
汗珠正从他的鼻尖滚出
他红通通的脸，像炙热的太阳

一块泥巴，还粘在他的衣服上
像补丁，又像一个漂泊在外的乡下人
他的手，粗壮坚实
好像随时会把瘦骨伶仃的筷子
捏断

他面前的十八寸小彩电
正播放着过节的新闻
他却只对这碗面用心用力
吸了吸鼻子，换了口气
又发出嘹亮的吸面的声音

他咕咚咕咚喝完汤
用手抹了抹嘴，满足地
像一头吃饱的黄牛
一步一响地离去

一碗面，竟有这么香
我的怕风怕雨又挑三拣四的胃
糟蹋了多少粮食
他走后，我坐在板凳上等饭
像一个生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