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萤灯的光辉

——读张怀帆的诗

    一个谦卑的人，绝不会自诩为太阳。谦卑是一种品质，灵魂的品质。在小镇，张怀帆提着萤灯行走，让诗歌贴着地面低低地飞，以一颗滚烫的心触摸大地上卑微事物的冷暖。这种姿态，令我肃然起敬。

    “贴着地面”，缘于对尘世生活的热爱和关怀；“飞”，是灵魂的的天性，也是诗的特质。这种低姿态的飞，展露了独具心性的诗歌追求。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被张怀帆命名为“低处的灯盏”。是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发光体，尽管微弱，尽管卑微，无疑都有自己的美丽和尊严。“乡下的好妹妹/这样称呼你时/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恶心  虚伪”（《足浴店的女技师》）真诚的剖白，直抵人心。严厉的自我拷问，成为灵魂净化和提升的险峻之途。

    对死亡的观照，目的在于确定生命存在本身。火葬场，是一个令人发怵的意象，生死的追问在这里盘结，展开。如果说死亡也是一种美学，“突然开得热烈的那朵花”一定是洞察真相的，面带狞厉的微笑。同样地，张怀帆把笔触伸向戒毒所、精神病院、监狱、墓地等常人极力回避的所在，这些残酷的事物与美好的春天并置，生命的本质以诗意的方式呈现，生存的困境或解脱之途昭然若揭。是的，“谁又不会中毒呢/爱，或者仇恨/花朵的深处，都是/生活的陷阱”，但是，“人间有毒/我们要好好爱它”。

    热爱尘世与仰望苍穹，并不抵触，反而是完整的一体。仰望，也是人的天性。在仰望中，人终于挣脱现实拘禁，完成对自身有限性的超越，实践了人的本质属性。地面，是我们存在的现场，也成为仰望的根基。张怀帆将自己的诗歌理想概括为：人间的温度，生命的亮度，哲学的高度，诗性的纯度。这就使得他的诗不仅散发浓烈的人间烟火味，同时也表现出向超验世界的迈进。

    只有看到苍穹的浩瀚深邃，方知自身的卑微渺小。“萤灯”一词，不仅出于自谦，更包含着张怀帆对个体生命存在真相的了悟。“小镇”，是诗意言说的场境，也是他为自己确立的诗歌坐标。在这里，世俗关怀与终极追问同时发生。

                 2012.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