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深爱上了生活

躺在地上枕着尼龙袋酣睡头发乱草丛生的人

目光呆滞啃干馒头像牛一样反刍的人

撩起衣襟旁若无人用乳房堵住婴儿啼哭的人

拄着拐杖身子和胡子一起颤颤微微找座位的人

埋在一张报纸里用眼镜寻找方块汉字的人

耳孔里塞着耳机独自哼哼唧唧的人

耳环和吊带摇摇欲坠不停吐瓜子皮的人

手握密码箱跷二郎腿墨镜左顾右盼的人

在座位上像在公园长椅上相互偎依窃窃私语的人

一遍遍看表搓手听到晚点消息有点像尿急的人

蓬头垢面手捧空碗磕头作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手拿一叠卡片不知疲倦演示自己舌头的人

汗味 脚臭味 香水味 方便面味

叫声 吆喝声 呼噜声 嘈杂声

这些人，为了什么走到一起

又为什么被一列长长的工具分散

春天，当火车穿过不断远去的大地

一树一树花 一座一座坟茔静静擦过

我突然，深爱上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