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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信笔游 |
越陷越深的软弱
小时候家贫,吃不饱,更吃不上好饭,便长得皮包骨头,见风就倒。因为硬件不太好,便没底气,看见腿脚壮实的就心虚。上五年级时,我们村的学校解散了,老师都回家种了地。我爸还想得开,在其他同伴(也就三个)都被家长叫回去放牛时,他看我爱书,就把我转到乡上的中心小学。班上一个城里娃见我身体单薄、又来自乡下,便知道可以欺负。他用手摸我的头,说头上有虱子跑呢!我的邻桌是一个脸蛋白净还没有雀斑的小姑娘,从此,我再也不敢正眼看她。晚上睡在床上,使劲地掐自己,悔恨白天的软弱,想着他要再敢摸我的头,一定要狗一样扑上去咬他,不论被他揍成怎样。但那时不知为什么那么熊包,一看见他,虽无比委屈痛愤,咬破嘴唇,但始终没敢扑上去。不过,欺负我的那个男孩去讨好我的邻桌,遭了冷眼,也便放过了我,再没摸我的头。
上初中时,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爱搞恶作剧,他们常会抓一些小蛇、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吓唬女同学,好像专为了听她们的尖叫;或者在上课老师进来、大家起立时,趁机用脚挑开前排的凳子,待坐下时一屁股翻空、摔在地上;有时会连锁反映,在他挑掉前排时,他自己的也被抽掉,于是哐啷摔倒两个,引得哄堂大笑。有一次,他们把一只螃蟹偷偷关进了我的文具盒,上课时当我打开,那只螃蟹得救似的迅速横着、张牙舞爪地爬出来。我没有丝毫精神准备,大声叫着逃离座位,炒沸了整个教室, 连老师也觉得我夸张。而我竟哆嗦成一团,半天不敢返回座位。
高中时,这样的恶作剧还在上演。有一次,我后排的一个男生偷偷地把一张纸片贴在我同桌的背上。也巧了,刚好老师叫她到黑板上做题。她刚站在黑板前,底下就笑起来。可怜我的同桌她不该想错了问题,面红耳赤地侧头看她的裤子。这一举动使那些胡子正在潜滋暗长的坏家伙高兴地嗷嗷乱叫。我的同桌哭着跑回座位。那时,我无比难过,我后悔自己没在她上讲台前帮她撕掉纸片。而我的同桌恰恰由此记恨于我,觉得我故意出她的丑,再也不搭理我。很多次,我想给她道歉,但始终没能开口。直到毕业后,我看见她还赶紧躲开。
在重庆上学时,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几乎可以说是爱上了。那时青春萌动,喜欢的感情非常强烈,以致常常夜不能寐、茶饭不香。我多次给自己打气去找她,可是一见她就脸红口吃,语无伦次说几句话就赶快逃离。我为自己的熊包无比懊恼,但就是怎么也勇敢不起来。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和另一个男孩上街,她还专门跑在我面前打招呼。
我发现,一个熊包的头一旦开了,就获得了惯性,并且会逐渐麻木。我想,小学时,如果我对那个欺负我的男孩厉害点,拼着命还以颜色的话,那么后来的一切可能都会改写。而我很有可能就成了一个勇敢的人:那么,那只面目可憎的螃蟹就会在我的文具盒里安静地待到下课;那个女同桌就会真诚地原谅我的道歉。更有可能,重庆的那个女孩,就会是我的初恋情人。
不幸的是,熊包的事还在继续上演。
有一年情人节我在街上闲逛,碰见两个恋人正在亲热。他们旁边,有一只别人的手已探进了女孩的背包,沉浸在幸福中的他们根本浑然不知。当时,只要我喊一声甚至重重地咳嗽一声就会让小偷缩回第三只手。但是,我的声音都挤到嗓子眼儿了,可就是没有发出,眼睁睁看着钱被钳走。事后,我竟然还无耻地想,我就是不应该打断两个人的热吻,他们得到的比丢掉的更重要。这纯属阿Q,纯属熊包的自我安慰。
可怕的就是,一旦给一种不良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托词,这种行为就会得到加强。果然是这样。
有一年我出差到兰州,那时没钱,坐硬座。晚上十二点过后,几乎满车的人都在昏睡,我也爬在桌子上打盹儿。就在这时,我迷迷糊糊感到有什么伸进了我的西服内侧口袋。我一激灵,下意识地一把就抓住了那只手。定睛一看,被我抓住手的小伙子还跪着,有些发懵,而他的旁边还巍然站着一个恶狠狠的人。我不知怎么就松了手,很快小偷就溜之大吉。过后,我还想我做得正确,否则也许会被那个站着的人捅一刀。但这难道不是熊包的自我托词吗?
我发现我完了,在“熊包”的深渊越陷越深、不可救药,并且已麻木不仁。我遇到过大量丑恶的人、丑恶的事,一概没有挺身而出揭露制止。其实明知道是自己熊包却还觉得是明哲保身。有一次我竟卑鄙地想,如果敌人再杀过来,保不准像我这样的软蛋会成为汉奸!
我感到了恐慌,但不知怎样才能不熊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