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开启了另一扇门

我们常常会诅咒：上帝好像把太多的幸福给了别人而把太多的不幸给了自己。但仔细想想，总体而言，上帝总在坚持着能量守恒定律，“上帝在开启了一扇门时就关闭了另一扇门”。这似乎是更多的事实，也仿佛是颠扑不破的铁律。有时我们觉得公平，比如拥有美貌的人“弱智”者不少（乏味的美女比比皆是，不是吗？）；但有时又觉得过于残酷，比如上帝在给了史铁生绝顶的智慧后却让他双腿残疾。

然而史铁生却说，从更广的范围讲，谁不残疾呢？因为残疾的本质是受限制、是力所不及。那么谁又能不受生活的限制呢？而事实上，史铁生比很多人可及得更多、更远。比之，我们绝大多数人到更“残疾”呢!

大师这个词现在被人糟践得狗屁不是了，否则他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大师。那么，我更愿意把他称作智者——一个和上帝对话的人。

我常常想，他是怎样超脱了肉身的痛苦？从失去双腿到再失去一个肾，尿毒症让他连轮椅也坐不安稳，不间断地躺向病床换血、做透析。然而史铁生似乎并不把疾病当魔鬼，甚至习惯地以病为友。他说，要学会敬畏，因为任何的苦难前面都可以加“更”。看他的照片，总是微笑着，没有丝毫抗拒苦难的沧桑感，完全像一个健康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与命运作着无声的博弈，也许他早就参透了生命，他说“死是一件不必急着去做的事情”，平静到了安详，智慧到了面对死亡也心平气和。我仿佛常常能看到一幅图景：史铁生背对着我们坐在一片很广袤的原野尽头，落叶纷纷，仿佛被猜透的世界的秘密……

从《我与地坛》到《病隙碎笔》，从《务虚笔记》到《我的丁一之旅》，史铁生把爱和生命展现得无比疼痛、温暖和深情。有人说他的文字太诡异、太哲学、太深奥，但又有多少人像他那样多、那样深地洞见生命的秘密、上帝的秘密呢？那些诗一样的文字像阳光，纯净得一尘不染，又像草叶，有生命深深的根。

“认识”史铁生后，再对那些在电视上讲心理、作评委的作家，对那些卖字画、作大学教授的作家，对那些“头朝下、尻子朝上拿大顶”乞求显名的作家便不由以鼻嗤之了。

真正的大家也许是安静的，像静静奔流的大河，像静默的大山。而泼猴才总会把自己当孙悟空的。

通过史铁生，我看到了那些真正“残疾”的作家。

                                             2006.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