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信笔游 |
我身上哪里藏着一个伤口
在陕北的山里,我肯定碰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盲人,他背着三弦,点着探路的拐杖,独自风尘仆仆地行进在山路上。我一厢情愿地确信 ,这片土地所有的秘密就藏在他的三弦里,藏在他长长舞动的睫毛里。我因此常常会想起荷马,但荷马是幸运的,因为相伴他的是蓝色的爱琴海。而我的盲人兄弟,却像蜗牛一样爬行在满目苦焦的大山的皱折里。他暗哑的声音一定是苦艾的味道,他的三弦的声音一定凄苍又坚忍不拔!也许他的行进没有终点或者直到生命的终点,我闭上眼睛,总会看到他孤单的身影……
那些被别人想象得千转百回的信天游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多少个整整一个下午,我看见一只乌鸦蹴在墙头上,它始终一言不发。
多年后,在城市的街口,我背靠着一个广告牌看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些穿梭而过的面孔那样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却肯定没有找到,我像一个外省人逆着人群的方向离开,郁郁地,我踩自己的影子,却踩不住它……
我敢肯定,我身上哪里藏着一个伤口,它从来就不打算愈合,只愿偶尔隐隐作痛。伤口下面,还掩藏着一条忧郁的河流,河水微浊半苦,有时翻腾奔流,有时又悄无声息。它像血液一样淌着,仿佛在梦中,又不时会在夜里像心跳一样轻叩……
我知道河流边上有一棵树,有一天树叶落尽,而水里却有了清晰美丽的倒影;或者那把漂泊的三弦,主人已经不在,它却在风中凄婉地自鸣;那蹴在墙头的乌鸦,也突然开口说话……
我驱逐着背后那个时时刻刻准备踩着我影子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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