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

                                        南山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首。

    南方的粮食，尤其是水稻，少不了要晒。一个好的晒谷场，是保证谷子质量的关键。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吃“皇粮”的人，记忆深处少不了晒谷场。

    在我上学前，私人没有晒谷场，有的只是集体的晒谷场。

    那时最小生产集体叫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晒谷场。晒谷场选在空旷向阳的高地上，一般周围少有人家。多数晒谷场是用黄土夯实整平、涂上牛屎浆的土坪，这样的晒谷场一年至少要修两次，即每一季水稻收割前都要大修一次。大修晒谷场，是生产队的一项大事，也是一次集会，更是小孩子们的盛会。男女劳力们汇集到一起，有的除草、有的挑土、有的夯土、有的准备牛屎浆。而小孩子则在坪里坪外追赶着、玩着各种乡土游戏。 

    也有用混泥土（即用石灰、黄土、沙子）夯成的晒谷场，这种晒谷场一般很少长草，维修起来就轻松得多。经济实力较好的生产队，才有，因为石灰需要花钱从老远买来。临近的一个生产队就是这种晒谷场。可我不喜欢，因为这种晒谷场用的日子久了，晒的谷子，免不了会有石灰和沙子。而牛屎浆的晒谷场，谷子里只有草屑与黄土灰，一般可以用风车吹去，即便出现在米里，也很容易淘去。那时，几乎没有水泥晒谷场。

    谷子收获了，所有的谷子都集中在晒谷场。望着满场金黄的谷子，幼小的我，都禁不住满心高兴。傍晚时候，所有的谷子都拢成了堆，打上石灰印，就好比一个个小金山。最令人高兴的时候，莫过于分谷的日子。全队男女老少又聚集一起，大人们忙着争论着分多分少、过秤、分谷，小孩子则开心的玩在一块。没有老人的家庭，小孩也有任务：即看守自己家里所分的一小堆谷子。然而，小孩的天性是爱玩的，没有几个会守在自家的谷堆旁。那时，轻易没有人会去偷他人的谷，即便在荒年。要偷一般只会偷集体的（这种情况一般也很少）。

    谷子分到了家，家家户户就有新谷吃了。然而，集体晒谷场里的谷子，没有几年质量好。不是有霉变的，就是有芽子谷。我曾经就吃过发芽红麦煎的饼子，看起来黄红的，闻起来香喷喷的，吃到肚子里就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分田到户后，家家户户都必须有晒谷场。

    我家只好把一片菜场改修成了晒谷场，也是牛屎糊黄土的那一种。年年少不了要修，没有十几个全工（壮劳力的整天）是完不成任务的。修晒谷场基本上是爷爷、母亲和我的任务。爸爸一般在外做手艺，很少理及家中的农活，加之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平日里，爷爷就留心收集牛屎；否则，到了收获的时节，就得到养牛户家里去讨，就得欠人家一个人情，而且不见得有：因为其他人家也会讨要牛屎，家家户户要牛屎，牛屎紧俏得很。

    随着农村经济的好转，一部分有劳力有余钱的农户开始添置机耕船、耕种机等，养牛的人愈来愈少，牛屎就更少了。不少的人家，开始用混泥土、水泥修晒谷场了。尤其是水泥地做晒谷场，好处多多：一则不要年年修；二则干净；三则谷干得快。我们家很想有一块水泥地，可没有这个余钱修。因为分田到户后，我家的两个主要劳力得了重病：爸爸得了乙肝，花掉了家里的几千元积蓄（我记得那时鸡蛋只值三四分钱一个，上等的海参只值九元钱一斤，稻谷只值九元钱一百斤，一个工作日只值一至两元钱，很多工薪阶层的人只有十多元一个月），还有几年时间不能下地，好了后也不能出大力。爸爸还没有完全好，叔叔的风湿性心脏病就发作了，断断续续治了十几年没有治好，最后病死了。爸爸、叔叔治病期间，没有得到政府一分钱的救助。有一年，爸爸请人写了一个困难申请，跑断了腿，得了几块钱，还得向村干部送礼。爸爸于是发誓不再向政府求助，并要求我们也不要靠政府。

    渐渐地，我们长大了。妹妹初中毕业后就学艺打工去了，我大学毕业了，弟弟高考复读失利后也学艺打工去了。我们自己都有了收入，再借了部分钱，修了一个六厅七房杂屋五间的两层楼房。一个大的水泥晒谷场也建了起来。

    然而，晒谷场的利用效率愈来愈低了，我在城里买了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包车库),不需要晒谷了；爷爷奶奶去世了；妹妹出嫁了；家里的田少了；弟弟多数时间在外打工，只种一季水稻。然而，一回到老家，我还是十分愿意去晒谷场坐坐走走，因为空旷、清新。有时，还要带回一些大米，由这晒场的谷子碾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