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诞辰九十周年纪

明天是公元2024年元月8日，农历癸卯年冬月二十七，辛未日，乃是老妈诞辰九十岁周年。

老妈出生于公元1934年1月12日，农历癸酉年冬月二十七，癸未日，出生地为河南省西平县五沟营镇桧树李村。老妈早年丧父，姥姥拉扯老妈两个哥哥兄妹仨艰难度日。还没有来得及度过成人礼，经人介绍，老妈嫁便给家父。生下我没几年，甫一进城便被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晃花眼的家父，精心策划忽悠大字不识一个、且不知离婚为何玩意的老妈配合其办理离了婚手续。在县政府工作的家父自然认识郾城县邓襄乡政府贾姓民政助理，道貌岸然的贾助理一味偏袒家父，不但不明确离婚后家父应当承担婚生子的生活与教育费用的合理份额，而且在离婚证背面备注两点：一是婚生子由女方抚养（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二是婚生子年满十六周岁愿意跟谁生活任凭自愿（意味着家父可以白得一个青年儿子）。一纸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离婚证把养育婚生子的枷锁强迫戴在老妈的头上，似乎老妈乐意得到这样的结果，只有有儿子在身边，无论多么苛刻的条件都能接受。而作为公职人员且深知离婚后利弊得失的家父却甘愿成了甩手掌柜，还不用拿出一分钱。

为了把我拉扯长大成人，老妈带着我回到姥姥家村庄寄人篱下，老妈一副孱弱的肩膀，为我扛起了一片天空。那时候，老妈起早贪黑劳作不停，集体农活下工，还想法儿养鸡、养猪，靠着鸡屁股银行积攒分分毛毛给我缴纳学费。累了，躺下伸伸腰接着干；肚子疼得厉害，便喝一口烈酒缓解缓解。在我的印象里，老妈从来没有因为疲累歇过一天，也从来没有在人前喊过一声累，所以，老妈身体严重透支是少不了的。极差的生活条件只是一个方面，最难忍受的是看尽了别人的请白眼，是被别人不当人看肆意作践的委屈。老妈养的鸡傍晚钻进鸡窝，当权的队长老婆居然扬长跑到老妈的鸡窝前，伸手抓住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公然说是他家的。队长老婆抱走母鸡，回家放开手，那只母鸡又扬长跑回来钻进老妈的鸡窝，队长老婆竟然再次毫不客气地捉走母鸡。就这样，老妈只能忍气吞声不能辩解半句，还得陪着笑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鸡被人抓走。因为农村的家族歧视，无根无底的我们遭人欺凌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至于被人当面讥讽的事例也屡见不鲜。明知道我们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甚至还有人当面声称要撵我们走。更为让人憋屈的是，姥姥家族内部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也为虎作伥，置我们于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为了给我挣学费，老妈连明彻夜手工编织麦秸草帽，居然背着一摞草帽扒火车到湖北的孝感、广水出售，沿路吃的苦遭的罪不忍述说。虽然，我部队回来成家立业后，从姥姥家村庄接出老妈一起进城生活，老妈后半生应该说是幸福开心的，因为从孤儿寡母过到四世同堂，从看尽别人请白眼到颇受人尊重有了宝贵的尊严，老妈非常满意。但是，因为早年间吃苦受累，老妈积劳成疾，竟然罹患不治之症，在切除一米多长的小肠上，居然布满大到拳头、小到指肚的累累疙瘩，结实得在地上敲着当当响。省里的治疗专家说，老太太这病不是十年八年积攒下来的，而是几十年累积的结果。想想在数十年间，老妈靠着坚强的毅力和旺盛的生命力苦挣苦扒支撑下来，不落下病疾也是不可能的。十三年前，老妈最终医治无效撒手西去，神态安详，毫无痛苦。我祈祷孟婆在奈何桥上等着老妈，能体恤一下老妈，多给老妈的碗里添加一些糖，因为老妈的前半生太苦了。

老妈在，我尚有来处。老妈走了，我只剩归途。老妈去了，给我留下诸多遗憾。遗憾的是，我没有及早给老妈全面体检，尽可能早一点发现隐藏数十年的病疾；遗憾的是，我没有在老妈身体尚可的时间里，陪伴老妈多出去走走，看看祖国更多的山川美景；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灵丹妙药延长老妈的生命，要是老妈能活着庆祝老妈九十岁高寿，让老妈再多享几年福，让老妈亲眼看看第四代的曾孙女考入大学，不但在学校组织的英语朗诵中斩获二等奖，而且近日还在全国大学生翻译比赛中荣获二等奖，老妈一定会有更多的开心快乐。

在老妈仙逝后的近二年里，我写了很多悼念老妈的诗词文章，发表在《鹰城》杂志上悼念老妈的诗歌，感动了很多的读者。前几年回漯河看望家父，说到老妈已经仙逝，家父则洋洋得意地问，你妈临死也不会恨我吧？我当即回答说，你居然至今还能感觉良好？你毁了俺妈一生，俺妈恨不得零刀镟了你！家父几十年来一直嫉恨我陪着老妈生活，我坦诚当面告诉家父，我只是家父生活拼图的一块可有可无的配件，有或没有都不会影响家父的生活质量。而我则是老妈的整个世界。一旦没有我，老妈的生活世界全都坍塌了。

老妈，天堂里不再有人间的疾苦，祈祷老妈好好安息，欢度自己诞辰九十周年。其实，咱们母子离得并不远，每个春节儿孙都会从坟地请你回来过年，家里有你安享的牌位，有你专享的祭品，除夕、新年的第一碗饺子也是你的。清明节，儿孙们早早就去给你上坟，你的周年和你儿媳妇的生日推后三天一起过，寒衣节和你儿子的生日一起过。儿子在你脚头处预设自己的墓坑早已完备，天堂的日子永远陪伴着你，老妈不再孤独寂寞。

                                                                 202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