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窝囊”

父亲走了已经多年，而今回想起他的微笑是那么自然、真诚。可年轻时却觉得他随和得没了个性。小时候也常听爷爷奶奶说父亲老实，甚至母亲还说过父亲“窝囊”，说他在单位当领导时总是谦让别人，明明是自己吃了亏也不去与人辩解。也曾听父亲的同事说，和他相处那么多年从没见他跟同事吵过架红过脸。

是呀，父亲似乎是不善于与人辩解，太老实了。然而，我却见证过父亲在两件小事上处理得倒颇为机智。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我在上小学。一天夜里，父亲的同事陈叔来家造访，他拿出把新买的暗锁请教父亲如何来安装。那时候暗锁还不是很普及，在厂家属区里我们家因安得较早，因此常有邻居来咨询和请教安装事宜。

我面对着父亲，坐在陈叔的旁边，瞧着父亲拿来纸和笔，然后画着草图给陈叔讲解着安装的要点。我听了几句，因不懂也没兴趣听，手却闲不住地拿着陈叔带来的那把暗锁把玩着。一看那锁芯表面的图案竟然也是丰收牌，跟我们家的锁是同样的牌子，忙拿起挂在我脖子上自家的钥匙插进锁孔。很轻松就插了进去，再一转动，那锁芯竟然转动起来了。

我惊讶着，正欲张扬我的发现。父亲抬手抽烟时瞬间看见了我的举动，他瞪了我一眼，头极其快速地左右晃了晃。我忙把钥匙拔了出来。这瞬间的举动只有我和父亲能够感知。要知道，在那商品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买把暗锁还得托人从大城市捎回来。要不是父亲及时地暗示，那把锁就成了坠在陈叔心口的负担而被弃之不用。

参加工作后，还经历过这样一件事。那是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我单位有个刚办了停薪留职的李四，因知道我认识一位做歌曲磁带经销业务的张三，想通过我介绍意欲结识下，好练摊代销些磁带赚钱。有一天，我把李四带到了张三的店里，相互介绍下，然后道出李四的意图。张三思量下叫他明天再来。然而，第二天他们俩是如何洽谈的我全然不知。

后来，也在街上见到了李四推着辆三轮车卖磁带，我只远望了望，没过去打扰。

 这事过有一个多月了。有一天张三忽然来单位找我说：李四拿着代销得来的七百多元货款失踪了。他的话一出口，我有些懵了，在当时七百元可是工薪阶层近四个月的工资！随后，忙带着张三去寻，找遍了一切能想起的和李四有关联的地方皆无踪影。没找到，张三很懊恼，拉长着脸招呼也不打就回去了。

那天晚上，父亲见我垂头叹气便问我缘由。当听我说还要替李四还钱，就问我：“李四去张三那拿磁带时你在场吗？”我说：“不在”父亲又说：“他们俩人之间如何交易也没让你担保，你为何要承担责任呢？”父亲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这般看来就没我啥事儿！随后父亲又提醒我说：“张三也缺乏经验，可狼毕竟是你给他引进门的，给他陪个不是，能帮他补偿的话帮帮他就是了”我遵照父亲的意思去做了，张三也谅解了我，且还很有感触地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而今回味起这些事来，父亲不是没有于人争辩的能力，而是因其包容、善良不忍心去挫伤对方而影响了人际间的和谐。窝囊，实则是善良、厚道，忍辱才能负重。 

                                   怡秋  09，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