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禅一味

佛教茶文化是中华茶文化最精彩的篇章。可以说,没有独具特色的佛教茶文化,中华茶文化将黯然失色,所谓“博大精深”便也无从谈起。追溯中国佛教茶文化近2000年的辉煌历史,有三件具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其一是唐开元年间泰山降魔大师“皆许饮茶”,从此寺院兴起饮茶之风,并直接地推动了大唐饮茶文化的繁荣。开元(713——739)是唐玄宗年号。在此之前,印度佛教的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已基本完成,形成了以禅宗为代表的中国佛教。禅宗创始人是个樵夫,即被尊为“六祖”的惠能。禅宗的出现是一场佛学革命,一批高僧标新立异。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大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饮茶”,正式肯定了僧人饮茶的合法性,承认饮茶和坐禅同属僧人的修持内容。降魔大师的这一决定反映了广大僧人的迫切要求,从此茶事堂而皇之进入山门。自此之后,北方僧人饮茶很快形成时尚,其影响波及全社会。中唐时期,出了茶神陆羽,有了《茶经》,又有一批文化人的推波助澜,茶风吹遍全国,流于塞外。
其二是中晚唐的怀海禅师制定《百丈清规》,将饮茶纳入佛门清规。释怀海(720——814)是中晚唐名僧,和陆羽是同时代人,为百丈寺主持。古印度佛教丛林清规规定僧人是“三衣一钵、日中一食、树下一宿”;百丈根据国情创立“普请法”,实行僧人农禅制度,提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宗门亦将坐禅饮茶列为宗门规式,写入《百丈清规》。《百丈清规》对于茶学的贡献是将僧人植茶、制茶纳入农禅内容,将僧人饮茶纳入寺院茶礼,较泰山降魔大师又前进了一步,不仅明确肯定僧人茶事,还将其制度化。
按《百丈清规》规定,茶汤供养很频繁,诸如圣节、千秋节、国忌日、佛降诞日、佛成道日、涅槃日、帝师涅槃日、达摩忌日、比丘示寂都要如仪。寺院职事变更,送旧迎新,则办茶汤会。坐禅、谈话、待客都要饮茶。
其三是“赵州禅茶”揭开了佛教茶文化乃至中华茶文化的新篇章。怀海制定《百丈清规》后半个世纪,佛门茶事的文化层次迅速提高,不再执着于驱睡悦志,也不止步于自然无力的道家思想,僧人在饮茶中发现自己,见性成佛,向佛学和美学的最高境界——禅境挺进。
禅的含义是“静虑”或“思维修”,是一种宗教,一种哲学,提供的是一种自我探究的办法。禅的秘密之一在于对时间的某种顿时的神秘的领悟,进入佛我两忘、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奇妙精神境界,这就是所谓的“禅意”。换言之,就是一种宁静审美观照,其特征是非理知思辨、非狂热信仰。
茶文化史上的这次飞跃发端于从谂禅师(778——863),他是山东曹州郝乡(今山东曹县境内),俗姓郝。童年从曹州扈道院的和尚落发出家,80岁移居赵州(今石家庄赵县附近)观音寺(又称东院),120岁去世,后人称他为“赵州古佛”。
宋代高僧圜悟勤说:“道个佛字,拖泥带水;道个禅字,满面惭惶。”说一个“佛”字,已经污染了;说一个“禅”字也就为禅所缚。
如果还有一个佛、禅在,就必须把它打扫干净,方为绝学无为闲道人。对“佛”、“禅”皆不可执着,只要有一颗“平常心”就够了!禅宗常讲的“平常心”就是遇茶吃茶,遇饭吃饭,平常自然。唯是平常心,方能得清净心境,唯是有清净心境,方可自悟禅机。
盖水与茶皆为至淡之味,与禅家之淡泊自然,远离执着之“平常心境”相契相符。
赵州禅师嗜茶成癖,动辄就说“吃茶去”。“吃茶去”是一扇半掩半开的哲学的门,里面溢出的是生活的禅意。也就是说,“吃茶去”是“生活禅”的奠基石。所谓生活禅,即将禅的精神、禅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悟禅的意境、禅的精神、禅的风采。说简单一点:“生活禅”就是“禅”的生活化。一方面是体悟生活中禅意,以修身养性;另一方面是享受生活中的禅意,以愉悦我们的身心。现代人往往心底里欲望太多,而欲望是众苦之根。若能把身心世界统统放下,放下了一切,人自然轻松无比,看世界天蓝海碧,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月明星朗。放下手头工作,偷得浮生半日闲,放松一下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自己被囚禁的心性,使我们的精神生活更充实,物质生活更高雅,道德生活更圆满,感情生活更纯洁,人际关系更和谐,社会生活更祥和,从而使我们趋向智慧的人生,圆满的人生。
“吃茶去”后来发展到“茶文化”与“禅文化”的完美结合,使佛教茶文化进到“茶禅一味”的更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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