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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有时也为自己做广告。瞧:欲登征婚启事者请与本报广告科联系,收费合理……
此刻,广告科的门关着。上班时间还没到。
她等候在门外,戴着那种通常只有外科大夫在进行手术时才戴的大口罩。
他也在门外等着,戴着一顶只露出双眼、将头部其他地方都罩起来的筒式厚绒帽。
她不认识他。
他也不认识她。
她觉得他有点怪。
他也觉得她有点怪。
她感到不太自在,就从布兜里取出毛线来织。
他也显得很受拘束,便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晚报。
毛线团从她手上滑落到地上,正巧滚到他脚下。
他俯身拾起线团,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交给她。
她接过线团,点头致谢,又感到有点失礼,便摘下口罩,说了声“谢谢”。
他很费力地摘下厚绒帽,连声说:“不用谢!不用谢!”
她觉得他长得不错,尽管看上去有四十岁。
他感到她很美,“顶多三十六七岁。”他在想。
“你是来……”她开始发问。
“你是来……”他想让对方先说。
“我……”她有点结巴。
“我、我……”他“结”得更厉害。
心照不宣,都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楼下是报社的印刷车间,此刻,印刷机忽然发出欢快的、有节奏的声音。
她再次发问:“您在哪儿工作?”
“钢铁厂。咱们厂……男女职工比例是十比一。”
“哦,怪不得……”
“您在哪个厂?”
“纺织厂。我们厂连足球队都是由女职工组成的。”
“哦,怪不得……”
“我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到这儿来的。”她说。
“我也是的。听说这样做不大能……“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已经没其他法子了。”她叹了口气。
“试试看吧。”他安慰着她。
她壮起胆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他脸红了:“某男。您呢?”
她有点生气了:“某女!”
他忽然觉得自己失礼了,赔罪似地拿出了一张纸:“这是我打的底稿。我叫什么,我的条件,我的要求,上面都有。”
她张大眼睛看着:“您没有写多大住房,没有写拿多少工资,为什么?”
“写那些太俗气。”
她高兴极了,也拿出一张纸:“瞧,我也没写。”
他脱口而出:“人贤惠最可贵!”
她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他。
他也郑重其事地瞧了瞧她。
报社广告科的门开了,有人请他俩进去。
他征求她意见:“咱们进去不?”
这回,她脸红了:“我看……”
半小时后,他俩走进了另一个门——公园的大门……
(这是我很多年前发表在广东《家庭》上的一篇幽默小小说,未想到被人偷走了魂、改编成喜剧小品,并在央视春节联欢会上演出,至今我没有追究,只认作被人偷走了家中的一张小板凳而已,而且我想这个小偷终究会露出马脚、他的生活将会变得很不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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