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套子里的人（独幕讽刺喜剧）

                          ——根据契坷夫同名小说改编

 

 

时间：十九世纪末期。某一个夏天。近傍晚。

地点：俄国。某一个小城镇。柯瓦连科家里。

人物：

别里科夫：中年。一所中学希腊文教师。

柯瓦连科：青年。别里科夫的同事。历史教师。

华连卡：青年。柯瓦连科的妹妹。

幕启：台的左侧有一个单扇门。

台的中间有一只油漆发亮、玲珑的办公桌。桌上放着座镜。

桌左边靠墙处放着书架。桌正面一个玻璃大窗，正打开着。窗外夕阳西照，树影班驳。桌前边一只靠背椅，两只方凳。桌右边墙上有一张世界地图。

台的右侧有一张单人床。铺盖华丽。

 

    科瓦连科身穿白色衬衫，一边手拿擦布细致的拭擦心爱的自行车，一边欢乐地哼着俄罗斯民间小调

    过了一会华连卡上身穿花衫裙子，手捧举热茶，在舞台欢快、轻盈地跳起俄罗斯民间舞蹈。片刻。把茶端到柯瓦连科面前。

华：哥，这一杯香茶慰劳你。

柯：慰劳我什么？

华：为我擦自行车——这会飞的双脚。快喝吧！

柯：（接过茶）谢谢。华连卡，看你这几天多么快乐。好象窗外树上地鸟儿，又是唱呀。又是跳呀（认真地）愿意把秘密告诉我吗？什么原因使你这么快乐？

华：秘密？！（神秘地）爱情——就是这个呀。我亲爱的哥哥！

柯：（惊喜地）他是谁？

华：秘密！哈。哈。哈！

柯：华连卡。你离开父母跟我来到这所中学（严肃地）在这个小城镇里，只有我是你唯一地亲人。你爱上什么人，不能对我——你的哥哥——保密呀！

华：他。你的同事—别里科.（飞跑下）

柯：（追到门边）华连卡，华连卡！（转回。自语。疑惑）别里科夫，竟是他？别里科夫。难道我听错了？！过了一会儿，华连卡返回。

华：怎么样？哥哥。

柯：从认识别里科夫的第一天起，我就讨厌他。

华：（吃惊地）为什么讨厌他？可是校长太太称赞他是全校唯一的好人。是一个忠厚、踏实守纪的正人君子。

柯：（愤慨地）那是欺骗。用谎言收买一个淳朴的姑娘的爱情。可恶极了！（斩钉截铁地）你不能上当。妹妹！

华：为什么说是欺骗？我不明白。（祈求地）哥哥。你能告诉我吗？

柯：我来这所中学教书不久就听到希尔善和同事们议论他。这个人性情孤僻。即使晴天，也老是穿着雨鞋。拿着雨伞。总想把自己包在壳子里。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连他的思想也是极力装在套子里。每当只要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规定着什么。禁止什么。他就快活。就叫好。凡是见了违背法令。脱离常规，不合规矩的事，就闷闷不乐。还要发表一通套子式的言论。

华：我一点也没注意到呀！

柯：别看他是一个小人物。却把整个中学辖制了，足足十五年！

华：他。还能辖制中学？！

柯：是的。我们学校要买一辆自行车1公用。就是他在教务会议上极力反对没有买成。还有昨天五一劳动节，我们骑自行车郊游。他在林子边遇见，不是吓得脸色发青？！这辖制中学算得了什么。全城都受他辖制呢！

华：还有全城？

柯：是的，全城！这儿的太太们到了斋期不敢当他的面吃荤，也不敢打牌。当然这里像别里科夫的人很多，所以，在别里科夫这类人的管辖下全城的人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年。十五年。什么事都怕。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写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书，不敢周济穷人，也不敢教人念书、写字……

华：（惊恐地）你别说了，哥。我的心要碎了。天呀。原来他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柯：爱情好像一瓶烈性酒。喝下了，有时会使人昏醉，使人眼睛迷糊，耳朵23，理智失常！

华：（抽噎）我，我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生活？（气急地跑下）

柯：华连卡。华连卡…..

    追到门边，返回。无可奈何地坐在背椅上。蓦地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取出屠格涅夫地《父与子》走回原处。摊开着看。

    这时，别里科夫好像一个阴魂静悄悄地出现在舞台上。他提心吊胆地东张西望活象一个准备行窃的小偷。在这个初夏晴朗的黄昏。他脚上穿着雨鞋身躯裹着棉大衣。头脸缩在竖起的衣领里，鼻梁上架着黑眼镜。他的腋下夹着雨伞—雨伞是装在布套里的。看他这身装束，人们必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把初夏当作深冬，晴日当作雨天。

    不知道是柯瓦连科读书的专注还是别里科夫步履的轻慢。他坐进屋里主人还没有发觉。等到别里科夫走到窗边关窗。室内的光线突然受到影响。柯瓦连科才猛抬起头来。

柯：呀。是你。别里科夫！

别：（若无其事，继续把窗子关好）柯瓦连科，我的年轻人。（教训地）你怎么能把窗子开着书。你不怕事？不怕出乱子？不怕小贼蛹进来？

柯：（爱理不理地）我不怕！

别：你说什么呀？

柯：我说（提高声音）我不怕！

别：哎呀。我听不清楚。

柯：（震怒地）你聋了！

别：我，我（用小拇指指甲挖出两边耳朵理的棉花团）

柯：你耳朵流脓啦。怎么塞棉花？

别：（战战兢兢地）不。不。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唉。闹得我六神不安。我只好把耳朵用棉花塞住了只求吵吵闹闹得事别传到政府当局的耳朵里去才好。只求不出乱子才好。

柯：哈。哈。哈！出乱子！

别：（认真地）对。对。要防止出乱子。我的卧室门总是关着的，帐子总是放下的。我一上床，脑袋又总是用被子蒙上的。

柯：你这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事。给我关窗户吗？别里科夫！

别：哦。关窗子不过是顺手。我上您这儿来是为了要了我的一桩心事。我烦恼的很，烦恼的很。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画了一张荒唐的漫画。画的是我和另一个跟您和我都有密切关系的人—你的妹妹华连卡—我认为我有责任向您保证我跟这事没一点关系。我的举动素来在各方面都对得起正人君子。

柯：（讥诮地）哦！正人君子！好呀。正人君子如果你真的能结束你和我妹妹的那种关系。我和我的父母双亲都会非常高兴的。我相信，我的妹妹也是乐意的。本来，朽木和玫瑰就不能嫁接。（上前把窗户打开）

别：（坐下，悲凉地）是的。是的。另外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一谈。我在这儿做事多年，您最近才来。既然我是一个比您年纪大的同事，我就有责任给您一个忠告。您骑自行车这种消遣，对青年的教育者来说，是绝对不合适的。我再说清楚点，教师的行为会影响学生。要约束自己的行为。

柯：（愤慨地）奇怪！自行车这是人类文明新的成就，现代生活的新事物。为什么不能使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难道这还还用解释吗？柯瓦连科，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如果教师骑自行车，那还能希望学生做出什么好事来？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倒过来，用脑袋走路！

科：不见得吧！

别：您不相信就算了。但不管怎么样，政府还没有发出通告允许骑自行车。那就做不得！

柯：难道骑自行车也要等政府发出通告。岂有此理！

别：你是历史官员应该知道。在我们这片俄罗斯辽阔的大地上，我们的祖先千百年来都不是靠自行车走路，靠两条腿，靠马车，或靠雪橇（畏惧地）昨天五一节郊游。在林子那边我看到您和您妹妹华连卡骑自行车过去。我吓坏了！眼前突然边地一片漆黑。可怕呀。一个青年和一个姑娘—我曾经有过好感的姑娘—却骑自行车。这成何体统？太可怕了！

柯：没有什么可怕的。别里科夫。骑自行车这就是历史的进步。过去坐马车、雪橇。现在骑自行车。将来还会坐火车，飞机。或者有一天，人类可以靠某种交通工具到其他星球旅行。这就是历史，前进中的历史。你感到可怕吗？别里科夫！

别：我只懂得过去，不知道未来！我所要做得只有一件事。就是忠告您，柯瓦连科。（正经地）您是青年人，您前途远大，您的举动得十分、十分小心才行哦！您却这么马马虎虎。唉。这么马马虎虎，随随便便。您平时穿着绣花衬衫出门，人家还经常看见您在大街上拿着书走来走去。现在呢—刚才把话说过了—又骑什么自行车。真是发展到登峰造极得地步！

柯：到了暑假，我和我妹妹还打算骑自行车到彼得堡一游呢！

别：太可怕了。如果人人都骑自行车，整个俄罗斯不是乱哄哄吗？不就会出乱子吗？天呀。我的上帝！

柯：为了安稳、平静。应该把整个俄罗斯也装进套子里，与世隔绝。过那世纪前的古人生活。而你，为了平安无事应该装在三寸厚木版的棺材里面，再埋在三丈深的土层下，是吗？别里科夫！

别：（脸色苍白，站起来）您。您用这种口吻讽刺我，多么不好呀！

柯：（生气地）好吧，请你离开。我不喜欢跟您讲了。

别：好，我就走。不听忠告是您吃亏地。校长已经知道您和您妹妹骑自行车。这件事又会传到督学地耳朵里……您不会有好下场的！

柯：（自信地）谁要来管我们的私事，我就跟他不客气！                                                       

    别里科夫心慌意乱匆匆忙忙地穿大衣，再打开套子里的怀表，又放在耳边听。自言自语道“表啊，就是装在套子里才走得这么准。要是自行车可以装在套子里不就好极了”

别：随您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只是我得跟您预先提醒一下：说不定有人偷听了我们刚才的谈话了。您要做好准备

柯：我是光明正大的，不怕别人偷听！

别：您不怕，我怕。为了避免我们的谈话被人偷听，误解。以致闹出什么乱子起见，我得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报告校长。不过把大意说明一下。

柯：报告去。好呀。尽管报告去吧。您这个混蛋！

别：请原谅我不能不这么做。

    柯瓦连科在他后面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又使劲一推。别里科夫像一截木头扑倒在门边。过了一会儿自己站起来。摸了摸鼻梁，看了看他的眼镜碎了没有。

    这时偏巧华连卡回来了。见状怔住了

    别里科夫满面窘态，似气似羞，脸色一下白一下红。

华：怎么啦？

别：呵。呵。不小心跌倒的，跌倒的。不要传出去！

柯：时呀。一旦传出去，全城的人都回知道这件事的。还会传到校长耳朵里，传到督学耳朵里。哎呀，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是吧，别里科夫！

别：哎呀。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把棉花再塞进耳朵，扶起雨伞。悻悻而走！

华：哈，哈，哈。

柯：我们不能被装在套子里。华连卡，我们要过新的生活！

华：是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