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在都市,难免匆匆忙忙,凌乱了节奏与步伐。
所以我们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个表情紧绷,心里好像皆有提防有戒备。
你要寻觅一个从容不迫、随人流荡漾、没有方向和目的的闲逸之人,还真是一件难事呢。
然而正因如此,才会使更多人扪心自问:如此现实张惶和随波逐流,可是真实的自我?台面上的声色款款和杯觥交错,内心是否早就失去了闲适安宁而木然不自知?
昨天与你谈及民国人士邵洵美,你说他就是那个年代的“不合时宜者”:悠闲、雅淡、从容不迫。时人说他以及与他同类者如徐志摩等人犹如“激流边上的浮萍”。
真乃生动、形象的比喻,无论时局动荡、光景变迁、人世险峻,皆不会扰乱时代大浪潮边上那片毫不起眼却悠然自得的浮萍。
说及他与徐志摩,谈资可真不少。他们都是翩翩俊才,风流跌宕,艳遇常眷顾。
如此新潮人物,自然也极爱光顾各种派对和舞会,可他俩都不会跳舞,难免被朋友起哄推下舞池,朋友戏曰似“羊公之鹤”。
与他们同时期的作家曹聚仁说,当时很多高级舞会,都要身着晚礼服进场,“燕尾清襟,雍容华贵”,西装便服绝对是不可入内的,但是中国长衫者可以昂首直进。
一袭长衫成为那时风气,据说郁达夫、宋春防等当时的文人雅士,一辈子都没穿过西装。如此飘逸脱俗、特立独行之品味,真叫我们遥想不已。
邵洵美在其文章《晃荡的回忆》里说某年的一整个夏天他都消磨在普陀山上。山上有座寺庙,庙里有些客房租给香客,他也住在里面。有天他去千步沙回来,听闻来了一些女香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推进一间后房,不得了!一位妙龄女香客正在洗澡。他慌得要命,腿脚麻木抬不动。女香客急忙用手捂住眼睛:“去,快些去。”他连说“对不起”狼狈逃离。
后来有一个细节令邵洵美困惑,百思不得其解,何故这位浴盆里的女香客没有捂住旁的,而只是捂住了眼睛,是不愿意认识这个冒失的闯入者?还是只是不想让闯入者看见双眼,最后,他说自己明白了,这里面有一份禅意在:眼不见为净......
类似离开城市发生在未知行途中的故事,除了拥有一份奇遇的滋味,似乎还有一种心灵的幡然醒悟。
法国导演特吕弗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位骨感、迷人而成熟的女子对一位痴迷于她的男孩说:一位绅士错误地推开一间浴室的门,发现了一个裸体女士,他连忙关上门道:“对不起,女士。”这是优雅;一位绅士错误地推开一间浴室的门,发现了一个裸体女士,他连忙关上门道:“对不起,先生。”这是机智。
优雅也好,机智也罢,重要的是要在凌乱了的都市步伐节拍里找回一份笃定和从容,如此才会寻觅着人生的趣味,从而获得心灵的智慧。
好比我们读到一篇好文章,归根到底其风格也是趣味的表现,里面有着情感、思想和境界的高度,因此趣味即品位。
既然城市生活忙碌机械,稍不留神就会被现实的浪潮裹挟而去、不知所终。所以我们都要试着以各自的方式守住自身。
一段旅程,一行诗句,一片影像,一缕情丝,一点禅意……都可以变作我们行路时候的安慰和依托,然后进入其中萃取最珍贵美好的部分,抵达自我。
-----摘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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