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好有个会议，便让小蒋等几个同事去看望刚发生车祸而入院的小张。

小蒋回来说，小张不是被车撞的，是他自己骑着摩托车带着他的母亲和女友，去看位于宜兴市徐舍镇的新婚用房，回来时已是黄昏又逢阵雨，摩托车撞上石头，母亲当场死亡，女友断了一条胳膊，他自己刚做完开颅手术。说这话时，小蒋眼里盈满了一汪水，我同样也被震惊了，愣在那儿，一桩往事随即涌上心头···

我的母亲长期在老家湖父镇上开着布店，经常要去浙江绍兴或者金华采购布料。那是在16年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初夏时节，那天约好了夜间11点在丁山接她。我和妻子，那时还是女友，早早的吃过晚饭，骑着摩托车去丁山准备先去看场电影。半路上，一辆运载石料的大卡车开着大灯呼啸而过，并扬起一阵烟雾。几乎同时，“砰”的一下，我连人带车撞上一块石头被甩到了左侧的快车道上，摩托车压着我的腿动掸不得，等回过神，发现女友正躺在右侧的快车道上，惊呼数声，不见反应，鼻孔还直冒鲜血。这时，又一辆卡车朝我驶来，我躺在地上使劲挥动着双臂，那车发现了我后猛一把方向，欲从我右侧超过，而我的女友还在那地上呢。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和动作的，好在那车停在了跟前，然后接二连三的大卡车都停住了，驾驶员们下了车围了过来，我请求他们先把我女友扶起来，见她昏迷不醒，驾驶员们都不敢上前，只是合力把我摩托的刹车掰断，抽出卡在刹车和排气管之间的我的脚。我的右脚已经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不过还能走路，便赶紧瘸着腿踉跄着前去扶起我的女友。我让女友的头仰靠在我的臂弯里，并不断拍打着她的额头。好心的驾驶员们不断给我拦车，在一辆法院的桑塔纳穿过人群不肯停留时，他们还叫着：把他车号记下来。之后是一辆我们叫“三卡”的三轮农用车把我们送到了医院。挂号、收费、检查···等女友清醒过来时，亲戚们也都赶到了，问起那个三卡司机时，却早已不见人影，只是不一会，他又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原来是我女友的一个包落在车上，他到家后才发现并又给我们送了回来，我感激之余连忙酬谢，他却推脱抬腿便走···稍待停当，坐在椅子上的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越发疼痛，便赶紧查看，在脱下袜子时，右脚踝下方的一层表皮也跟着掀了下来，我的右脚踝连同脚筋已被摩托车排气管深度烫伤。

女友只是轻微脑震荡，住院一周便康复了，而我因为脚筋烫后萎缩，在家修养了两个多月才得以复工。仔细想来，我们还是幸运的，除了一块伤疤之外未有其他后遗症，而我那同事，也因未戴头盔、超载驾驶而酿成了惨祸，如今还躺在医院里，开颅手术后不知会否有其他后患，母亲的死亡和女友的断臂被隐瞒着，巨额的医疗费用还等着他去消化。此事过后，很难想象，他们又将以怎样的心情去步入新婚的殿堂。

都是石头惹的祸。那石头来自于高山，支离破碎后，爬上疯狂的卡车，一路颠簸，时不时来个腾空跳跃，或击车辆，或入怀抱，又或是挡住你的行车道，营生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催泪场景···我们又该用多少血泪去消解那些惹祸的石头和满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