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倾情

昨夜，这个夏日的暴雨一直没有停歇，小城笼罩在雨雾弥漫，灯光晕暗的迷离之中。窗外的雨声如急火繁星，铿锵激越之声不绝于耳，楼檐处倾泻的雨线密密匝匝，重重叠叠，之外就是视力穿透不过的幽深暗黑。

夏夜听雨，不知他人能听到怎样的意境，而我只感觉到暗夜里不绝的嘈杂，扰人难以入眠的清梦。

昨晨，营碌之际走到江滨，这时雨似初来，遥望江北远处的大山雨雾刚生，慢慢地向山坡下铺陈开来，漫过原野，村庄，直至眼前的江面，这时江堤绿树、江面碧水和雨雾缠绕一起，烟锁雾绕，水天茫茫，一如春雨时节。

如在往时，夏日有雨，还是让人欣喜的，毕竟在小城，前人也觉得：“一雨便清凉，风回百草香。”有春回春在之感。

今夏，直至今时，还未有炎夏之姿，不说是因为端午节气惯常的暴雨和洪水，实是从春而来的雨似乎就没有停歇过，晴日无多，雨势连绵不绝，无炎之感，可能也就没有清凉之爽。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桑麻欣欣向荣，闪烁着诱人的绿光，暖风拂面，挟带着蒿艾的熏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的田野里夏日蓬勃景象应该还在吧。

这个夏日的暴雨虽有淋漓之感，但却浑似梅雨的多情缠绵，实无夏时应有的洒脱之气，让我不喜。只好翻翻诗中的雨慰我心情，还是喜欢坡公眼中笔下豪爽洒脱的暴雨，先生的《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之一：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其时东坡先生正在杭州做通判，新来的知州邀请坡公游西湖，然后在望湖楼宴请同僚，酒酣耳热之际，天空黑云翻滚，顷刻间暴雨如注。但这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起，雨过云收，天又放晴。好在坡公有酒必有诗，也好在坡公酒量小，杯酒辄醉，醉后必然诗情勃发，坡公诗思如泉涌，在酒楼的墙壁上立书五首。这首描写刚才暴雨情景的诗是这五首中的第一首，诗既有雄浑的气势，又有清新的明丽，动静结合，远近映衬，那云、那山、那雨、那水，千年以后读来仍然如在目前。坡公也很欣赏自己的这首诗吧，在十五年后重回杭州时，还写下“还来一醉西湖上，不见跳珠十五年”。

西湖美如西子，大概就是雨也别有一番诗意吧，坡公在吴山之上的有美堂居高临下的看着暴雨中的西湖《有美堂暴雨》：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樽凸，千丈敲铿羯鼓催。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绘声绘色的风雨雷云水西湖和诗，状写大自然壮丽雄奇的景色。

或许这就是男人式的夏日暴雨吧。

              2022-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