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曆的七月初三,我都會去五股坑大廟誦經,幫我早逝的弟弟超渡.前年,在我跪拜過大雄寶殿誦完金剛經時,有個聲音叫我<小真>,我轉過身看到一位長得很福態的中年男子,正對著我微笑,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

他說:小真,這麼多年了,妳都沒變啊?

我問:請問你是?

他臉上的微笑慢慢的僵了:我是你國中同學陳玟志啊!

我的記憶努力倒帶回想:~~啊!你怎麼會在山上?

他回答:我家在這兒,我剛還跟佛主說不知是否能碰到妳呢?結果,真讓我看到妳在佛前誦經,一定是佛主的安排!害我剛剛感動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說:真的假的?咱們初中都畢業20多年了,你跟佛主說想遇見我?我才不相信咧!

他說:佛主之前,不打誑語.每次我回五股就想到妳,聽說你也搬離五股了?

我說:是啊!搬到淡水去了.今天是陪我媽上山來幫我弟超渡的.

他說:妳弟弟往生了?幾歲走的?發生何事?

我說:嗯,未滿17歲...去海邊游泳去世的.已走了10多年了...

他說:哎,請妳節哀吧,同學.希望佛主保佑他...妳是怎麼保養的?看起來老的很慢哦~難怪當年他們這麼喜歡妳.

我問:誰喜歡我?

他說:全班都知道丁肇章喜歡妳,還有陳明義,和那個施~~

我問:施正懷嗎?

他說:妳看妳,都還記得他,就不記得我!

我答:不會吧?你們這群男生都找戴慧萍聊天,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樣逃掉!

他說:妳錯了,我們是害羞,男生也會害羞的.尤其大家都只有14歲.我們會找戴慧萍聊天是因為她是妳的死黨手帕交,我們希望她能約妳出來玩,怎知她是傻妞,都不懂我們想找妳.真正喜歡戴慧萍的是簫建明.我當時也好喜歡妳,但我是條件最差的,自卑到不敢看妳一眼.

我回想14,15歲時的情況是~~

1.丁肇章上課時坐我旁邊,我每週二週四都會搭公車上台北市補習班,只要碰到丁肇章,他就躲到車箱最後面.問數學幾何題怎麼算,證明題怎麼寫,他都會滿臉通紅的教我,他爸爸是山東日照人1949年來台灣落地生根.所以小丁跟我一樣,是少數的外省籍後代.

2.陳明義住另一個眷村,他爸爸也跟我爸一樣是外省軍人.他熱心公益,是總務股長,現在當了台北縣議員,是班上最有成就的同學.他對每個同學都很好,我看不出他對我有任何特別的不同.

3.施正懷則是安徽桐城人,是班上最叛逆的時尚少年,成天去撞球,跟不良少年鬼混,他被訓導主任抓到去撞球就會被記大過,我真不知撞球(台球)有啥不能玩的.非要記他過?還要退他學? 施他非常之聰明,問他任何學業問題,包括英文數學物理化學,全都難不倒他,嘴角總掛著斜斜的微笑,跟現在的陳冠希有幾分神似.我也看不出他哪有喜歡我了?

4.戴慧萍,我的國中時期死黨,她是客家人,跟我一樣是轉學生.長的高瘦,皮膚有點黑,功課一般般.

5.蕭建明,個性溫和,他父母在五股街上開了家幾十年歷史的眼鏡行.

6.陳玟志,台灣省人,是五股鄉在地人,微胖,功課很好,內向不多話.

7.楊定國,跟我同一眷村,他家有四男全都去唸軍官學校,可謂一門忠烈啊~

我說:你少說笑話了~哈~

他說:妳知道嗎?你剛從八里國中轉來班上,我看到一個白白淨淨,清秀氣質的妳孤單的站在台上自我介紹,那時我就喜歡妳了,我還記得妳是米倉國小畢業的對吧?

我說:天啊~你怎都知道? 轉學後,應該沒人知道啊?

他說: 妳在講台上自我介紹說的啊! 每一句我都記得很清楚的. 還有妳不會的數學題,我都會!但我不敢跟妳說話,就推給施或丁來教妳.

我默默的聽他講完~~

他接著說:妳後來考上北一女中,我連在公車上碰見妳的機會都沒有了~~過了三年,我考上淡江大學,在新生訓練時,在活動中心看見妳,我的心臟差點停掉,妳竟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學!!!妳的臉仍然白晰,很像混血兒,比妳在初中時多了一臉甜甜的笑容.我想上前跟妳打招呼卻沒勇氣,我躲在社辦的柱子後面看著妳跟同學談笑,我依然忍住沒出現~就這樣,這四年,每當我在校園看見妳,看妳漸漸將頭髮留長,在燦爛的陽光下,妳的長髮隨風飄著閃閃發亮,手上常拿著原文書,變得更有書卷氣質了,我多想拿相機幫妳拍下,但可惜都沒隨身帶啊~大學畢業這麼多年,我每次回到大學或是上廟裡,都會不經意的想起妳~今天我剛好跟佛主說,如何讓妳遇見我~妳就出現了~~妳說佛主靈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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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大三時,我與同學們在校園中聊天打鬧,髮長及腰穿灰色洋裝的女孩就是我.我可沒染髮,髮色本就偏黃.因為是被偷拍的,所以照片中沒有人的臉是正面的.後來有個同學寄了這張照片到班上給我,說是因我的背影很好看才會抓住瞬間來拍攝.

聽完他的告白,我沉默了約2分鐘~ 

我說:唉~我都不知道~謝謝你今天跟我說這麼多,以後還是好同學啊!你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他說:廣告設計師.

我問:在台北市嗎?

他說:是啊~在社子!

我說:社子?我交往的第一個男友就住社子啊!

他說:第一個男友?多久前認識的?

我說:15年前.很久了吧~呵呵~

他說:我喜歡妳超過20年了,哪有我久啊?(他苦笑著)

我說:哈哈~你不算!!!(雖然很傷他~但這是事實,我還是得說)

於是與這位老同學阿志拜完了佛,我就跟我媽下山了,雖然有留MSN,但這兩年來,還聊不到3次.我很感激他對我這麼好,讓我回憶了少年往事.不論他說的是否是事實,希望我跟他的友情能常存.

散文作者/周心宇

照片提供/周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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