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代我跟同學與學弟妹爬上學舍屋頂躺著觀看流星雨.
整整3個小時數了280多顆瘋狂墜落天際的閃亮星星.
幾乎迷失到宇宙之中.怎知墜落是代表著甚麼呢?

後來我可愛而無邪親弟弟在我大學畢業考前被無情的大海吞噬...
第一次感到永遠見不到至親的錐心刺痛是這樣的感覺.

天邊無情的墜落了一顆發著藍光的星.
最年輕而明亮的星只在剎那間就活生生滴...永遠消逝在我的眼前...

後來大約是大前年吧!有個約3歲左右的小女孩, 身穿粉紅嬰兒衣入夢來.她張著大大的眼睛一句話都沒說,我好奇的掀開她的上衣看到她的背.有深深草蓆的印子.我醒來後問母親.那個四個月大就過世的妹妹穿的是什麼衣服?小棺中是否放有草蓆?我媽媽說的一切如是!是妹妹入我夢呀!而弟弟剛走時也曾入我夢哭訴想念家人之情.
 

大學畢業考時,法文應用文的指導教授陳伯舟先生靜沉沉的問道:
班上是哪位同學的弟弟過逝了?請舉一下手好嗎?
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下我的臉頰.輕輕舉起右手.
陳教授愣了半晌...輕聲的說:有兩位啊.
我驚滴回首望向教室另外一方才知~~另外一位女同學也舉起了手~~她,是位轉學插班生,長我一歲,跟我也談得來,想不到竟跟我同時遭遇同樣的事?陳教授再次望了我們一眼.悲傷的說:知道了.開始考試吧!

考完畢考,跟她聊才知她的弟弟也是同年大學畢業,他在考前被大卡車撞到離開了人間.永遠都無法畢業了!只比我弟早走了一星期.後來畢業考成績出來了,陳伯舟教授給了我們這兩個哭得看不清試卷的學生高達80分的高分.但我因弟弟的喪禮跟畢業典禮同一天而沒參加畢典.學位證書都是同學代領再轉交給我!

對教授心存感激的我,畢業這些年來我也偶有去電關心他老人家(約60歲也不算太老).前年我跟學弟去探視陳教授.他還熱情的請我們吃麵話家常.他領著我們這兩個畢業許久的老學生到學校附近清靜的法國餐廳飽餐一頓後,再喝下午茶聊近況聊法國文學與生活...好像回到學生時代(好懷念當時的讀書會.教授總喜歡找大一群學生喝咖啡聊法國文學和他的想法.在6度c的寒夜.在溫暖的小吧中.大家都很開心很充實的學習課外法文!)在喝午茶時才得知他這麼好心腸的人竟會罹患大腸癌.教授當時剛做完切除癌症的手術.正請假療養中.喝完下午茶還熱心請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吃了好大碗的麵.才跟我們道別.沒想到這竟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他...去年底我接到學弟的電話說陳伯舟教授已離世.他勇敢的戰勝癌症卻被感冒引起的併發症奪走他的生命.他是最親切的教授.

記得開創本科系的元老齊衛蓮教授在我大三那年,挺著80多歲的虛弱身子教授我們法文讀本.在高達11樓風聲拍窗的教室中.以其微弱的聲音讀頌翻譯著cours de langue et de civilisation Francaises,其間因撐不住而緊急打針.再把課程教完.齊師母是法國人特愛百合花但已離世數年.齊教授每年情人節一定送花至墳上.而齊教授在次年與世長辭..長伴師母於九泉.他是最可敬的教授.陳教授與齊教授的離世讓我耳邊響起了這首歌辭...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欣霑化雨如膏，
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
世路多岐，人海遼闊，揚帆待發清曉，
誨我諄諄，南針在抱，仰瞻師道山高。

人真的很堅強也很脆弱.我有次參加我爸爸好友之子的婚宴.同席都是他當年的老戰友.我的叔叔伯伯們.聊起來真的是人世滄桑.一堆年邁的叔叔伯伯們依舊心繫大陸親人.有位伯伯幾乎悲傷極了.他說下次再聚不知何時?可能都不在人世了..我安慰伯伯說:一百年後我們一定都不在人世間了.任誰都一樣(當然也包括我囉)請他想開些吧!他開心了起來說:小妹妹怎麼這麼有想法呀? 唉!他根本不知我也是多愁善感之輩呀!

有個醫術高明的中醫.我給西醫看不好的病退不了的燒.他都能治.但他在前些年也告別人世.從小到大都是老醫師照顧我們全家大小的身體.他就跟父親一樣讓我們有安全感.他走了.我也難過了好一陣子.還有個一向幫我修改衣服的同鄉伯伯.也因久病厭世而上吊自殺.聽了叫我更是難受.他平常相當有活力的啊!常騎摩托車載他的孫女上下學.真是人世無常...

好友秋的父親是會計師,是浙江省的同鄉,前年去逝.好友國的爸爸,是抗戰時期山東有名的山寨主.曾養大兵好幾千人.來台退隱並經商,惜被好友吞其財產,2005年一代梟雄也與世長辭....日子一直過.離我而去的人越來越多.不是我自私的看不破死別.而是對"死"充滿了無奈和哀傷!

今天是中秋節,在另一個虛無世界的親友啊~~是否也看得到姣白的那輪明月呢?

附記:2009年6月6日,我敬愛的父親亦在台北家中與世長辭,父恩浩浩,來生當願再當父女 ,好好孝順他老人家.

撰文/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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