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手记五则*

 

    抵达

 

他身上的某一部分脱落下来

里面粗糙、原始

光焰照亮了她的全身，使他

几近眩晕。他仿佛进入了

一扇隐秘的门

像熔岩，抵达她的嘴，让她喊出他来

继续往上，直到

她的眼睛后面

以便通过她窥视外面的世界

窥视自己——他温柔的脖颈、波浪起伏的胸膛

犹豫而莽撞的眼睛……这是他吗？

他的皮肤上不着一字

却充满了这种新的语言？

 

 

 

     疑虑

 

那念头又来了

就像海上的钟声，越来越近

是警报

一条船在雾中即将到港

是的，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它

正在破风而来

他一路跑过镇子回到他的住处

把自己锁进屋里

身上裹满了破帆

 

 

 

     行星

 

四月和十一月

他来到她的门前，一头栽进去

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生气

她扶他坐在火炉边，不停地和他说话

好让他保持知觉，不至于昏过去

“把我留在你身边吧！”他说，几乎是个祈祷

她是他心中一个闪闪发光的圆盘

只要一见到她

他干枯僵死的身体就会往前扑

扑向太阳。温暖和光明

 

 

 

     日子

 

他们在花园里耙落叶

从一大堆叶子里，他数出了六十片

这是一年里

和她们呆在一起的日子

是他活着的时间

他光明的行星岁月

他拄着耙子看她

太阳在她的瞳孔上映出斑斑点点

他们幼小的，失明的女儿

趴在地上

摸着叶子不同形状的边缘

 

 

 

      守望

 

她来过灯塔一次

因而他得以忍受继续住在这里

每天，他走着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他知道她不会再来

她的一部分在大海的咸味里

在罂粟里，在海鸥俯冲的运动中

她把这个荒凉的地方变得丰饶了

他还发现她在灯塔里

在扫过海面的长长闪光中

她的曲线，被封在活的岩石里——神奇

不可思议，当他把手伸进缝隙

他摸到了她，带着海盐味儿的光滑

她锋利的边缘

她的弯曲和洞隙，她的记忆

 

2006-2 丽水

 

*组诗内容引自詹妮特·温森特小说《守望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