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客厅里没有你的遗像

一丘旧坟孤寂在老家的山岗

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凡是甜的都是奢望

家里的红糖罐啊更是被孩儿们争抢

妈妈你告诉我不要羡慕别人

做人要自给自足，穷也要穷得厚道

 

每次娃病后你都要抱来红糖罐啊

舀一勺红糖在碗中，痛便开溜，苦便开跑

每次娃被人欺侮你都要抱来红糖罐啊

你对我讲怂人是福，“忍”字头上一把刀

 

孩子多大都还是你的心头肉啊妈妈

三病两痛你总是反复叮咛，放心不下

后来儿子出息了，在城市有了自己的家

在某年的春节，我乔迁新居了

你颠簸了一宿，给新家抱来了红糖罐啊

土气直冒的白瓷罐，使我面子挂不住啊

像小时一样蛮不讲理我大发雷霆

 

“老娘，都什么年代了

难不成还要孙子喝你的红糖水啊！

没看见我奶粉一箱一箱的

别拿红糖罐来丢人啊！”

“儿啊，没关系呀，妈妈就爱喝红糖

妈妈是离不开，拿筷子头蘸蘸也好啊！”

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喝过奶粉的老娘啊

对生活的要求低得不得再低，使儿心凄惶

我发誓要让俺娘享享老年人的清福啊

我必须装不小心砸碎那红糖罐

留着那劳什子只会增添忧伤

 

娘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竟还是那么惊慌

她边起床边嚷：“娃儿不是弄砸了红糖罐吧？

那红糖罐是娘的嫁妆，外婆用了一辈子

外婆家穷营养不好，没奶水喂你老娘

娃儿呀，你老娘就是靠喝红糖水渡命的！

儿啊！你进城了也不能忘本吧！

你真不如要了我的命啊！”

 

妈妈呀！我永远忘不了你绝望的哭泣

儿骗不了你，你知道儿对红糖罐的嫌弃

你又像小时候对我抡起了巴掌

你抡起了巴掌一辈子都未曾向我掴下啊

可这次我多希望你给我掴上重重的几掌

儿这次真的领教到你的痛心了，妈妈！

 

娘跪在地上，伤心地收拾红糖罐的碎片

说拿回去看看那补洋瓷碗的还在不在世

她说伢儿呀你真够狠，比打老娘还叫老娘心痛

你外婆那个年代没有相机，没给她留下遗像

你娘一看到红糖罐就踏实，就有个享头

在家里一个人闲着没事就抱出来看看

就像是见到了外婆，见到了你们一个样

 

咖啡太苦，蜂蜜太甜，奶粉你说没味道

怎么也留不住你啊，才进城住三天你就回了家乡

此后我搬了多少次家，住得越来越宽敞

可说啥你都不肯再来啊，就算是放八台大轿去接你

你说城里有什么好，不就是个砸罐罐的地方

你说养儿有啥好，不就是养大了砸娘的坛坛罐罐

 

忆起儿时，那物质匮乏的年代

过年时吃的一碟花生

会从年头回味到年尾

腊八粥那香喷喷的味道

总是掩映着妈妈你盈盈的笑脸

送我上学时塞满我裤兜的柿片

那甜美的味道注满我的人生

 

而如今，明亮的客厅里没有你的遗像

一丘旧坟孤寂在老家的山岗

如果生命能够交换啊妈妈

我愿用整个余生交换你多活几年

如果用全部的积蓄能赎回那个红糖罐啊

儿一定会将它祭为心灯，夜夜守娘到天亮

  

2010-05-09 于大梅沙。写作此诗时安子数度泪流满面，泣不成歌。值此母亲节，谨以此诗纪念我至亲至爱的娘。并恳求您的在天之灵宽囿儿的每个不肖。

 

相关链接：http://www/uc/myshow/blog/misc/gif/E___6735ZHE1SIGG.gif《一样的母亲节，不一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