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bting

                                                                                                                                                                                                最近经常会做梦，梦中出现的是同一个人的背影，佝偻着不怎么宽阔的后背，独自在沙漠里行走。戈壁的风疯狂地吹着他有些秃顶的头发，时光如黄沙般流过，他却依旧在那里走着，踱着，仿佛失去了方向。
　　梦中的背影，让我莫名地怀念。记忆中的他，还是初识时的模样，上身穿一件军绿色的短袖衬衣，下配一条牛仔短裤，短得让我有些不敢相信。深棕色的尼龙丝袜，被一双肮脏的黑色大头皮鞋裹在脚上，仅露出的那一截，一边高一边矮地挂在腿上。
　　头发，是我难以想像的灰暗，仿佛刚从地里收完庄稼，一丝丝的头发中夹杂着一丝丝的灰土。有些中年秃顶，却依旧挣扎着地方支援中央。我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不愿意把头发弄得光滑蓬松。
　　眼睛，是我难以想像的小，却目光如炬，闪闪发亮。他从眼角挤出来的余光，能让人欲言又止，能让人不知所措。他的这个形象，在三年当中，除了更换春夏秋冬的衣服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他，是我的班主任。一个外表邋遢却死要面子、内心孤独却不愿承认的人。
　　说实话，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原因很多，比如他固执、暴躁。比如他自私、霸道。比如他知识并不渊博。比如他在讲课的时候经常把自己绕得不知所以然。这种从内心的不喜欢，加上我天生在某一领域的弱智，让我对他教的学科一直提不起兴趣。回想那三年，仿佛没有及格过几次，经常是被罚站、抄写、点名批评。在我饱受了这种折磨之后，便在意识里与这个学科决裂了。
　　破罐子破摔之后，才知道摔碎了的东西真的不能恢复原样，以至于我在大学里因为这一科差点补考。于是，对他的记忆拉长至了三年之后的三年，又三年，直到现在。
　　其实他的优点也能列出几条，比如他的板书非常漂亮，比如他讲课时的声音非常洪亮，比如他非常顾家，等等等等。
　　说到顾家，他真算是模范。对于他的家庭，我们知道的很少。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妻子不是原配，家里的小儿子是妻子改嫁他的时候带来的。可能家庭情况不是很好，自己除了上班，还在家里开了个杂货铺，每天在家庭与学校之间奔波，岁月留给他的不是财富，而是苍老。
　　学校在一次分房子的时候，分给了他一套住房，却因拿不钱来而让给了别人。他的家离学校很远，远到那个时候的我无法形容。他有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每天骑着它风里来雨里去，教课、养家。
　　三年，在人的一生中仿佛撕一张日历那么快。双脚迈出了那所学校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唯一的一次聚会，还因为临时有事而错过。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人生苦短，来日方长。
　　然而，他却没有等我。在那年春暖花开时，他抛下了妻儿，撒手去了天堂。
　　于是，对他的记忆便永远地停留在了相见的那一瞬间。偶尔会想起他讲课时的样子，也会想念与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固执的校园生活。他的离去，让我竟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学好他的课程。也有些后悔当初的年少无知与烦躁冲动。只是这一切都将归于流年，希望他不会因为他的学生而有任何遗憾。
　　我们传说中的天堂，应该会收留他这样苦命的人。希望在那里，他能生活得安逸一些，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