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bting

冬至。冬已至。有些感伤。

　　在阴暗席卷的这个冬日的清晨，我在疼痛中醒来。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仿佛在一呼一吸中被慢慢撕裂。我伸手扭开床头的灯，微黄的光洒满我雪白的床。又有几根长发掉落，在枕头上蜷缩着，像几道丑陋的伤疤刻在了美丽的脸上，是那么狰狞、恐怖。

　　挣扎着走下床，长期不活动的双腿有些麻木，仿佛我僵硬的头脑与凝固的思绪，不敢碰触，不能碰触。在挪动脚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坐着轮椅的小女孩。她有着动人的眼睛，美丽却充满忧伤。她的双腿在那条软软的毯子下，僵硬了很多年。于是，我知道我是幸福的。最起码，我能自己支配我的双腿。

　　走到窗前，头有些眩晕。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茶色的玻璃覆盖我的瞳孔，加重了阴暗。推开窗，一片喧嚣忽地跑了进来，打翻了我安静的梦。

　　每日清晨都经过这里的鸽群，我始终没有等到。竟然有些想念那清脆的哨声，与划过眼帘时美丽的弧线。我才发现，当乌云笼罩双眼，城市的天空便不再湛蓝。钢筋水泥的冰冷，在凛冽地风中摇曳。那有如通往天堂的摩天大厦，星星点点地亮着不知属于谁的成功与幸福。

　　站在十八层的地面，我嗅不到一丝泥土的芳香。水泥与木头，枯燥着我的世界。于是，我开始疯狂地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那是仿佛心有所属的安全，与无忧无虑的快乐。再于是，我换下睡衣，裹上厚厚的冬装，让电梯送我到地面。

　　当寒风吹过面颊，我竟然觉得有一丝的温暖。那久违了的城市的味道，虽然依旧无奈与苦涩，但却熟悉得让我有些感伤。像一个离开家很久的孩子，在梦中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看到了熟悉的院落，和散发着亲情的小屋。墙上的画框已发黄，但照片上的人，却依旧笑魇如花。

　　远远地我看到，在大厦的拐角处，平铺着许多垃圾。五颜六色的袋子在随风飘动，与旁边夜上海那辉煌的店门有些格格不入，正想感叹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有一个人从垃圾中坐起。我有些莫名地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幕，是这个冬天我见到的最无奈的场面。

　　拐角处，有五床破烂不堪的被褥铺在地上，里面露着黑色的棉花。四男一女，各自横躺在其中。在妇女的身边，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通红的小手中，握着半个干瘪的饼子。

　　我呆了。

　　我的世界凝固了一分钟。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种种的不幸，却没有亲眼目睹过。我有些不知所措，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也许是被我吓到了，其中一个男人坐起来，口里还嚼着一根稻草。他不屑地望了我一眼，猛然冲我一呲牙，我看到了一口有着黑牙根的大黄牙。

　　我连忙跑开。这个意外，让我从恍惚的世界中清醒过来，让我又一次看到了人间的疾苦与世事的无奈。抬头望天，依旧昏暗。低头看世，依旧苍茫。十八层的天空，让我痛苦不堪，十八层的地面，让我风雨飘摇。

　　什么被遗忘，什么又被舍弃。谁将谁的情感留在了天上，谁又将谁的真心砸进了地下。谁在谁的世界，来了又走，谁又在谁的心里，永不磨灭。谁能看透，又有谁仍然在纠结。

　　车流从身边经过，我临风而立。身边的一切，来得过于突然，走得干净彻底。从未想过流离失所的滋味是这般的苦涩，也从未想过神经未稍竟是这般敏感。那曾经用笑声串起的日子，如今仿佛断了的弦，在余音中哼唱着变了调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