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格
深圳,南方,迅速崛起的都市。多少走南闯北的人,为它绚丽迷人的色彩着迷,沉溺在城市化进程斑斓的光环之中。于是,颂歌产生了。灯红酒绿的轻吟浅唱,在城市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里闪闪烁烁。
然而,在这沸反盈天的流行音乐间,我们却看到了另外一些沉默的歌者,他们以其凝重的思考,揭示着真实的社会万象,直面着现实的百味人生,穿越着物质世界的金属外壳,捡拾着在那些美丽的外衣庇护之下正在逐渐远去抑或已经消失的灵魂与精神。
在这些作为异类的沉默的歌者的行列中,我读到了苏历铭。他的《深南大道》刚刚录入《2009中国年度诗歌 》选本。我很惭愧,在此之前竟没有读过他的诗。
“深南大道究竟多长,对我而言,似乎没有意义
我只站在华强地铁站附近的一小块地方”——诗的开头,作者以深南大道的“大”,来反衬自己之“小”。这一大一小,我想并非仅仅用于描摹物质世界的外部形态差异,由“似乎没有意义”的表述,我们或可推知作者与眼前这个世界的隔膜。
“似乎”两字的含义好像是不确指的,但只要我们循着作者拉开的序幕往下翻动,这种语言艺术的真正含义也就迎刃而解。
紧承首节,由于心灵的隔膜的存在,致使“从寒冷的北方来”到南方
,本应立刻感到格外温暖的我,“突然对深南大道上盛开的花朵 产生强烈的怀疑,甚至对丢在室内的棉衣
有着某种依恋
”。诗歌所指向的作者内心世界无疑是孤寂而寒冷的。对花朵的“怀疑”和对棉衣的“依恋”,传达的正是这种心结。因为深南大道的大街是那样的冷漠而陌生,漂泊中渴望心灵着陆的作者寻找不到梦中熟悉的记忆,都市飞速发展的同时,物质与精神也在发生着“错位”,看花的眼睛是对正在发生的一切的怀疑与困惑。
诗歌的三、四节中,“没有人会停下脚步”和“只有过街天桥上的乞丐不断地向我张望”形成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对比。作者敏锐地察觉到: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使看似正常生活的人们变成了不断向前旋转的物质机器,而沉沦社会底层艰难生存的弱者的不断张望里,却似乎还保留着些许人情的良知。正是这样的意识觉醒,使作者蓦然感到“深南大道究竟通向哪里,对今夜而言,似乎并不重要”了。作为一名远离喧嚣、崇尚坚守的诗人,作者内心蒸腾起一种强烈的使命责任感,他多希望用“我的内心开始燃烧”起的星星之火,照亮整个黑暗整条大街整个世界的心灵迷失。而“让我迷失归途”的陈述,表达了一种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奈、惆怅与茫然。
读着“我是城市里迷走的盲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们似乎触摸到诗人内心沉重的忧郁与伤痛。作为一位站在边缘处看世界看人生的“行吟诗人”,作者一直在浪迹天涯的漂泊行旅中为自己、社会与人生探寻着理想和方向。然而“梦中的剑客并未出现”,商品化的世界里独立完整的人格精神和纯善和美的社会风尚遥遥无期。在“站着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已长成街边的一棵植物”的漫长期待中,面对浮华与喧嚣,作者依旧只能以“我的世界已是一片空白
”作为“现在时”的结局。这颗在“深南大街”徘徊着的淡定从容而又孤独寂寞的另类灵魂,注定还将以“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方式流浪漂泊,继续他的悲情和忧郁的吟唱。
2010-2-21 草
附:深南大道
/ 苏历铭
深南大道究竟多长,对我而言,似乎没有意义
我只站在华强地铁站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从寒冷的北方来,我突然对深南大道上盛开的花朵
产生强烈的怀疑,甚至对丢在室内的棉衣
有着某种依恋
在陌生的大街上寻找熟悉的记忆
错位的时空让我看花了眼睛
没有人会停下脚步,匆忙之间的邂逅
在我的面前不会上演
那些人都走向远方,杳无音讯
只有过街天桥上的乞丐不断地向我张望
深南大道究竟通向哪里,对今夜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在黑暗来临的时候,我的内心开始燃烧
却无法照亮整条大街
让我迷失归途
我是城市里迷走的盲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每一条街道都似曾相识
我却不能记住
梦中的剑客并未出现
我也注定永远浪迹他乡
站着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已长成街边的一棵植物
深南大街究竟能否安静下来,对现在而言,似乎无需明确
因为我的世界已是一片空白
2006年12月19日 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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