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邀退休历史教师刘老再游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新绛县(古称绛州),刘老欣然应允,并表示要带我看一个鲜为人知的好去处。
驱车直至古城北大街西侧高崖之下,二人弃车相扶着沿石坡而上,坡顶一座古色古香的砖砌大门映入眼帘,大门两侧有两幅砖刻对联依稀可辨。
外联是:快开数亩荒田,种花栽竹偏适陶情养性;
好筑几间土室,冬暖夏凉最宜樽酒局棋。
内联是:堆些茅草种些花,花圃草庐无半点尘俗气;
远看嵋山近看水,水清山秀在一幅图画中。
横批是两个大字:陈园
刘老说,这就是绛州陈园,乃是明末名媛陈圆圆的后人为纪念她悄悄修建的。我大惑不解,陈圆圆祖居苏州,与新绛风马牛不相及,其后人焉有在此为她建园之理?
刘老笑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吴三桂早年随祖父到苏州采购绸缎,慕爱苏州当红歌妓陈圆圆,只是无缘相会。后随父从军仕途风顺,很快当上了宁远总兵,拥有精兵两万,吴家军三千,成为东北抵抗后金的劲旅。清兵掳掠京畿时吴三桂率兵堵截,战功卓著,皇帝赐宴,并赏尚方宝剑一口。此时,陈圆圆恰被崇祯田妃之父田畹重金收纳于府中,乱世中他为了拉拢手握兵权的吴三桂,借机将陈圆圆赠予吴三桂,并择吉日良辰给他们完了婚。正当二人新婚之时,清兵入侵,皇帝催吴速回山海关,吴三桂只好与陈圆圆忍痛离别,赴边抗敌。
1664年3月,李自成农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陷北京,李自成随即派要员携白银万两、黄金千两、锦缎千匹前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并封吴三桂为侯。
吴三桂见了来使,深思良久。降清即汉奸,必落万世骂名;归顺李自成,虽说对皇帝不忠,但明朝已亡,还是归降李自成,共御外辱为上策。正在这时,吴三桂派往北京的密探回来了。他把探子叫到密室,询问北京城里的情况。密探说:“吴府被刘宗敏抄了!”吴三桂说:“这不要紧,我回去后,他们自然会归还我。”吴三桂又问:“老太爷如何?”探子说:“老太爷被刘宗敏抓起来了!”吴三桂说:“这也不要紧,我回去后,他一定会放出来的。”接着他又追了一句:“夫人陈圆圆怎么样?”密探哭丧着脸半天才说:“大事不好,陈夫人被刘宗敏霸占了!”
吴三桂一听,二目圆睁,怒发冲冠,拔剑斩去案角,仰天大叫:“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耶!不灭李贼,不杀刘宗敏,我誓不为人!”吴三桂咬牙切齿,立斩来使,投降清廷,引清兵入关,很快攻下北京,将农民军赶出北京城,直奔山西而来。
讲到这时,刘老沉重地说道:这便是历史上常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吴三桂率兵随清英王阿济格追杀李自成至绛州,忽听部将在北京找到陈圆圆,并护送她来绛州。吴三桂派兵列队30里,跨过汾河,直至侯马驿站,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亲自前去迎接。绛州大街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唢呐欢唱,鞭炮噼里啪啦地响。当吴三桂见到陈圆圆,只见她发髻不整,面容憔悴,不觉潸然泪下。吴三桂拉着陈圆圆手,泣不成声地说:“想不到今生今世我还能见到你。”
吴三桂把陈圆圆安顿停当后对她说:“军务在身,不能在家久留,我要继续追击李自成。”陈圆圆对吴三桂说:“李自成待我彬彬有礼,照顾周全,望将军手下留情。”于是,一五一十地道出李自成对她的待遇。
李自成进京后,得知刘宗敏从吴府中抢走陈圆圆,感到不安,他怕此事会使“招降”吴三桂一事毁于一旦,立即派高夫人去见刘宗敏,望他不要胡来。刘宗敏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得罪李自成,驳高夫人的面子。就这样,陈圆圆来到李自成身边。
李自成见了陈圆圆,答应吴将军进京时定使他们团圆,然后把陈圆圆保护起来。
不久,李自成得知吴三桂在山海关“杀来使,降清廷,引清兵入关”,顿时气愤填膺,怒不可遏,他欲杀陈圆圆,以解心头之恨。陈圆圆大义凛然地说:“妾听说吴将军之所以拒降大王而归顺清廷,完全是因妾身之故。大王杀我,我命不足惜,只怕吴将军要与大王血战到底,对大王反而不利,还望大王三思而后行。”李自成觉得陈圆圆的话有理,便留陈圆圆在宫里派人保护,自己与刘宗敏率兵40余万攻打山海关。
李自成败退到北京后,欲带陈圆圆一同撤退。陈圆圆对李自成说:“妾若同大王一块西行,吴将军必然穷追不舍。大王若将妾身留在京城,我将大王对我的知遇之恩告诉吴将军,劝他不要追赶,大王就可以安全西撤。”李自成觉得她的话全是肺腑之言,于是将陈圆圆留在京城。
吴三桂听了陈圆圆一席话,心为所动,不想再去追杀李自成,便找个借口还师,放李自成返回了陕北根据地。
吴三桂击败李自成,有功于大清王朝,被顺治皇帝封为亲王,命吴三桂镇守云南。
当了云南王的吴三桂非常宠爱陈圆圆,欲立陈圆圆为“正妃”。陈圆圆婉言谢绝吴三桂的美意,她深谙贵极而险、盛极必衰的道理,不愿卷入是非旋涡。吴三桂见陈圆圆不接受封号,便在昆明建金殿,将陈圆圆奉为藩王府中的陈娘娘。陈圆圆深知吴三桂前途难料,后来便借口体弱年迈,到昆明三圣庵出家为尼,焚香诵经度日。
康熙十六年(1678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吴家男女老幼尽遭清廷杀戮,唯陈圆圆下落不明,据说她已在昆明三圣庵圆寂。
听完刘老的讲述,我唏嘘不止。三百多年来,人们把明朝之亡归罪于陈圆圆,所谓的红颜祸水,怎知内藏这许多冤情。为了解这座园子的来龙去脉,几经周折,我们找到了陈园的主人陈辑武的孙女陈茶香女士。
陈园内房屋
陈女士告诉我们,这座园子建于清道光年间,是先祖为纪念一位族内的皇娘娘特意修建的。全园占地约6亩,构思奇特,布局精巧,以凤凰展翅为图案。园虽不大,但亭、廊、屋、树等应有尽有,几经沧桑仅留有凤凰头部、眼睛及双翅,纷呈小巧玲珑、别致有趣之态。陈圆圆乃是藩王之妃,奉为陈娘娘,其后人将她喻为凤凰亦不为过。
我和刘老在园内反复勘踏几遍,为这位曾在中华历史改朝换代乱世中起过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物,受到如此的冷落而深感不平。回家的车上,我和刘老都在无言中默默地沉思着,究竟该如何正确评价历史长河中那些有争议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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