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蒋风儿童文学研究的学术道路

陈兰村1， 许晓平2

（1.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 321004； 2.徐晓平 浙江 天台 317200）

摘  要：中国首位国际格林奖获得者蒋风教授，历经70年坚持研究儿童文学，用心血和汗水写成的著作浇筑了一条自己的儿童文学研究的学术道路。蒋风对儿童文学研究的主要建树在儿童文学理论的建设，这使他成为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理论的奠基人。他所培养的儿童文学人才则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理论界的中坚力量。其学术道路显示了成功学者在做人做学问两方面的应有境界。这对年轻学人具有示范作用：经历坎坷不放弃，敢于向命运挑战；勇于学术创新，一心想着孩子；亲手传帮带，培育后来人。启发意义则是：爱好儿童文学，还要有理性认识；从自己实际出发，侧重抓儿童文学理论；把专业当事业，不断推进。

关键词 ：蒋风；儿童文学；学术道路；启示意义

蒋风1925年出生于金华本市，是中国著名的儿童文学家，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原浙江师大校长。他在解放前大学读的是畜牧兽医、农业经济专业，以后专业大跨度改变，成为国内外有重大影响的儿童文学大家。他历经70年儿童文学研究，已出版儿童文学61部著作，主要获奖32项，其中2011年11月获第13届儿童文学国际格林奖，成为获得这个世界性奖项的第一位中国人。蒋风的儿童文学研究学术道路是怎样从一条荆棘路走上成功路？他对中国的儿童文学有何重大建树和贡献？对年轻的儿童文学作家和学者，甚至对其他学科的学人又有怎样的示范作用和普遍的启示意义？值得我们思考和研究。

一、 从荆棘路变为成功路的内外原因

   任何事物的变化发展必定有其内在原因和外部原因，而内在原因则是起主要的作用。儿童文学研究与创作原是一条荆棘路，蒋风让儿童文学研究原来的荆棘路变为成功路。这种变化和发展与蒋风内在的主观努力分不开，当然也与外部学术环境的好转有关系。蒋风成功的内在的主观努力表现如下：

经历坎坷不放弃。与做其他学问一样，蒋风研究和创作儿童文学曾经遇到预先想不到的困难和挫折。他把从事儿童文学研究与创作的学术道路称为“光荣的荆棘路”。丹麦作家安徒生有一篇童话经典作品，叫《光荣的荆棘路》。学界借用安徒生这个作品的名字来称呼和形容儿童文学之路。这意味着研究和创作儿童文学会遇到荆棘一样的困难，但这又是光荣的事业。蒋风根据自己走过的学术道路，意识到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儿童文学在文坛上是不被重视的，要不是对儿童文学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是难以坚持成为自己终生事业的。他曾经说：“回顾我从五十年代开始儿童文学研究，在人生道路上也历经坎坷，因为儿童文学被某些人认为是‘小狗叫，小猫跳’十分浅薄的东西，所以不说社会上不受重视，就连评职称时，无论升讲师、副教授、教授都要比同样条件的人晚一班车。” ^[1]

敢于向命运挑战。蒋风儿童文学研究道路上几次遭受挫折，他总是积极面对。他自己说：“要想奏响自己的命运交响曲，你就得将今天牢牢地把握。” ^[2]文革前，儿童文学课下马时，他去教写作课，仍坚持研究儿童文学研究。文革时，他虽被监督劳动，他却利用空隙写儿歌研究，后来出版成书。背后被人议论。他不以为意。他不看别人脸色，走自己的路。这样避免了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与心力。

蒋风成功的外部原因则是改革开放后学术大环境的好转。但能否抓住环境好转的机遇，又与个人的学术敏感有关。蒋风就敏感地认识到不要错过合适的发展机会。蒋风说：“凡遇到机遇仍犹豫不决的人，常常丢失把握，幸运之神也不会再来敲响他的门扉。” ^[3]蒋风在研究儿童文学道路上遇到合适的机会，自己可以发力的时机，总是抓住不放。改革开放后，外部学术环境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各级领导开始重视文化建设，浙师大校系领导关心和支持蒋风的儿童文学研究。甚至省里有关部门，兄弟学校也都支持。这样的外部环境给蒋风的儿童文学研究创造了有利条件。他解放思想，主动恢复开设儿童文学课，并敢以讲师的身份申报招收儿童文学硕士生取得成功。他积极创建儿童文学资料室，儿童文学研究室，推动校内外的儿童文学研究。当浙师大校长后，他努力壮大儿童文学教师队伍，形成一个以他为主的研究团队，不仅快出成果，而且开展了国际交流，扩大了中国儿童文学对外的影响。

蒋风在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上坚持走到现在。今年95岁的他还在做前年批下来的国家重点课题，修订《世界儿童文学事典》。他及时掌握住了国家改革开放后大好的学术环境，努力把本来充满荆棘的儿童文学研究道路改变为一条成功路。

二、 用心血写成的著作和人才培养来浇筑成功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但有的路只走不够，宽广的大路要用水泥柏油浇筑起来的。

而要浇筑一条儿童文学研究的成功路，更非轻而易举，而是要用儿童文学研究

的成果为证，要看培养的人才是否过硬。这主要的两点，蒋风都做到了。他是用心血和汗水浇筑儿童文学研究的成功路的。

蒋风对儿童文学研究的主要建树在儿童文学理论的建设，可以说从白手起家到打造了自己的儿童文学学术之路。这个学术之路可以说是由他的60来本著作铺垫起来的。从学术角度看，其中作为路基而最有代表性的著作是以下几部：

          1、《儿童文学概论》，专著，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82年出版。同名《儿童文学概论》，蒋风等合著，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1982年出版。蒋风的《儿童文学概论》专著是解放后第一本系统的儿童文学专著。该书出版后，获国内外学者的好评，被称为 “填补了我国儿童文学理论研究和教材的一项空白”。

该书体现了蒋风的儿童文学观，其主要观点，强调了儿童文学的文学性和儿童性。在回答什么是儿童文学时，蒋风的定义是“儿童文学是适合于少年儿童阅读并能为他们乐于接受的文学作品。”（《儿童文学概论》第3页）首先看它是否有文学的特性，同时还要看它是否有儿童文学的特点。（《儿童文学概论》第2页）他认为儿童文学首先是文学，具有文学的自身特征。而且它既有文学的一般特性，更有它的特殊性。蒋风认为：“研究儿童文学的特殊性，首先就要研究不同年龄儿童的特点，因为儿童文学特点是它的对象的特殊要求在文学上的反映。”蒋风把儿童按年龄层次划分为三个有联系又各有特点的阶段：即幼儿期（3至6岁）、儿童期（7至11岁）、少年期（11至15岁），并仔细地分析了各个年龄期间的特点和对文学读物的要求。蒋风把儿童文学分为幼儿文学、儿童文学、少年文学，分类清晰科学。

蒋风阐述自己儿童文学观时，又强调了儿童文学的特殊教育性。他指出“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有力工具”（《儿童文学概论》）。这种观点与他本人的经历与世界观有关。他在上世纪40年代，在报上看到三个孩子因受神怪、迷信的儿童读物的影响，结伴去四川峨嵋山求仙学道的消息，使他认识到少年儿童读物对下一代的巨大影响和作用，并萌发了献身儿童文学的心愿。这使他一开始儿童文学事业，就打下了用儿童文学教育孩子的时代烙印。解放以后，国家教育部门从各方面重视对青少年的思想教育，儿童文学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蒋风的这种理论并非是他独创，但儿童文学的教育性是儿童文学的特点之一都是他一贯坚持的。他把儿童文学对少年儿童的世界观、人生观的影响与培养，使教育方向性成为儿童文学观的核心。

同时，他也注意到避免对儿童文学教育作用片面理解的弊病，在《儿童文学概论》中他克服了上世纪70年代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反对从公式、概念出发去编造故事的拙劣做法，强调儿童文学的教育要求必须结合文学艺术的特点，必须通过艺术形象来潜移默化地教育孩子。也说明了不可用儿童文学代替其他教育手段。

再其次，蒋风的《儿童文学概论》对儿童文学体裁的分类研究很具体到位。全书有四分之三篇幅，列举了儿歌、谜语、儿童诗、童话、寓言、儿童小说、儿童故事、儿童剧、儿童电影和科学文艺10种文学样式，分别从性质、特点、产生、发展和创作各方面加以分析研究。最后对儿童文学批评提出标准。该书内容丰富，所列举儿童文学作品达316部之多。

    蒋风儿童文学理论著作还有10余部：其他出版的理论著作或含理论文章的著作还有《儿童文学丛谈》《鲁迅论儿童读物》、《儿童文学漫笔》、《海外鸿爪录》、《儿童文学教程》、《幼儿文学教程》《幼儿文学概论》、《蒋风儿童文学论文选》《儿童文学理论与实践》、《儿童文学缀辑》等， 这至少说明他研究的勤奋，理论成果的丰硕。

    2、主编中国第一部《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1987年6月，蒋风主编的《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于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该书是中国出版史上第一部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这是他在儿童文学史研究方面所取得的具有奠基性的重要成就。从全书看，该书有以下几点特色：

第一，强调了儿童观和儿童文学观的变化、更新对儿童文学创作的关键性影响。如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们吸取西方资产阶级儿童心理学、儿童教育学中先进的和合理的成分，把杜威等人的“儿童本位论”的观点应用到儿童教育和儿童文学创作实践中。该书编著者认为，“儿童的发现，儿童世界的发现，这是二十世纪初期的中国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个重要成果。”（该书第9页）“强调儿童文学应以儿童为本位，即以儿童为中心、儿童为主体，强调儿童文学应迎合儿童心理，即以儿童的心理特征及其认识水平、接受能力、精神需要为准绳，使之成为儿童所喜看、所能看的文学，这实在是中国儿童文学一个划时代的变革，一个重大的进步！”（该书第11页）

第二，重视儿童文学的艺术特征，对各时期的作家及其作品作了公允的评价。如对贺宜这样有一定影响的作家，充分地地肯定“他是最早把革命内容引进童话的作家之一，也是用童话反映抗战生活较有成就的作家。”同时，也如实地指出，“贺宜的童话有激情，有生活气息，如何用完美的形式把这种激情艺术地表现出来，有时尚显得不够和谐。”他的有些童话“存在着概念大于形象，描写不细致，人物形象不生动、不丰满的毛病。”（该书第269-170页）对文学史上有争议的作家，如俞平伯的儿童诗集《忆》，给予充分的肯定，称之为“中国现代儿童诗不可多得的瑰宝。”（该书第90页）

第三，将现代儿童文学置于一定的社会背景下，从与现代文学、世界文学的联系中，讨论儿童文学的发展规律。

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始终与现代文学有广泛的联系。五四后一批著名的现代文学家如鲁迅、茅盾、老舍等，他们或投入儿童文学活动，或直接创作儿童文学作品。叶圣陶、冰心、张天翼等既是成人文学作家，又是成就突出的儿童文学家。该书既把现代儿童文学作为现代文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叙述了两者的某些趋同性，又充分注意了突出儿童文学的独特性。对专业致力于儿童文学的作家，如陈伯吹、董纯才、包蕾、金近、贺宜等，都给予一定篇幅作了介绍，使该书第一次独立构建了第一块儿童文学史碑。

蒋风其他儿童文学史著作：《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史》，蒋风主编，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1年出版。这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中国的当代儿童文学史。蒋风独立著作还有《儿童文学史论》等。

蒋风除儿童文学理论的重要建树以外，还对中国儿童文学事业多方面作了贡献。如培养了一批全国顶尖的儿童文学理论人才，王泉根、汤鋭、吴其南、方卫平、韩进、邹亮等都是他直接指导或教过的硕士生。这些人都已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界的翘楚。直至近年他仍坚持主办全国性非学历儿童文学讲习班。又如发起成立全国师范院校儿童文学研究会，促进和提高全国各地儿童文学教师队伍的学术水平。又再如开展与境外、国外的儿童文学交流，扩大儿童文学的国际视野。这些学术活动对国内外的儿童文学事业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三、 成功路的打造者应有的境界

成功者的境界不是显示自己的了不起，而是在做人做学问两面给年轻人做出

好样子。蒋风从一个普通教师出身，做到大学校长；从教儿童文学到成为儿童文学大家，始终兢兢业业，在做人做学问这两方面从严要求自己。

一切为了孩子。研究和创作儿童文学目的就是为了孩子的幸福，为了祖国的未来，研究和创作儿童文学的人心里应该有儿童，为孩子着想。蒋风为年轻的儿童文学作家和学者也提供了示范。蒋风心里一直装着孩子。他走出教室，走出校门，到金华市内市外的小学、少年宫给孩子辅导写童诗。他捐出自己部分图书，或自费购买儿童读物，在金华市内市外帮助社区建立流动少儿图书站。

亲手传帮带，培育后来人。研究和创作儿童文学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努力，也需要培养优秀的接班人。蒋风自己也为年轻的儿童文学作家和学者作出了示范。带研究生注重培养学生独立写作和研究能力。曾有记者采访他怎样指导

研究生的问题，他回答说：“关键是抓住研究生的独立工作能力的培养，我对自己的研究生有四条基本要求，其实也可以说是我对自己一生从事研究工作的四条规矩。”第一条要有理想，第二条要有毅力，第三条要珍惜时间，第四条要掌握方法^[4] 。他除亲自给研究生上课外，更带领研究生自编教材和其他著作，从实践中提高研究生的写作水平。亲手传帮带的结果，研究生的独立研究能力得到很大提高。

注重开拓，即勇于学术创新。蒋风自己说：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从事平凡的教师工作，重点是儿童文学教育。在这一领域做了开拓性的工作，国内外媒体报道时给我做了一些归纳，提了多个“第一”，如全述，国内他首先编写《儿童文学概论》、《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其他再如：上世纪50年代前期，第一批走上中国大学儿童文学讲台的开拓者之一。1978年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儿童文学研究机构，即浙江师大儿童文学研究所。1979年招收中国第一个儿童文学硕士研究生——吴其南。1991年主编并出版了中国第一本大型儿童文学工具书：《世界儿童文学事典》。1996年主编并出版了第一本中国玩具理论书——《玩具论》。这些不同媒体给蒋风总结出来的“第一”，也可以用来见证蒋风走过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学术路程。

设立奖项鼓励年轻人。为了鼓励和培养国内青年儿童文学理论家，蒋风拿出自己获得的国际儿童文学格林奖的全部奖金，以蒋风个人名义设立了《蒋风儿童文学理论贡献奖》，2014年 “蒋风儿童文学理论贡献奖”在浙江师范大学设立。该奖从2014年起开展评选，每两年一次，奖励全国范围内、在儿童文学学术研究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儿童文学理论家，这也将是国内第一个面向全国儿童文学理论工作者设立的奖项。为了推动中国原创儿童文学发展，奖励在中国儿童文学创作方面取得杰出成绩的青年作家，浙江师范大学与武义县人民政府在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指导下，共同主办“蒋风儿童文学奖”（青年作家奖）。2019年举行了首届颁奖，奖给内蒙儿童文学家黑鹤。每次颁奖，同时举行获奖作品研讨会。这样扩大了儿童文学奖项的影响。

蒋风的学术风格受传统的金华学派的影响。蒋风的儿童文学研究有传统金华学派的学术因子。金华素有“小邹鲁”的美誉，蒋风从小生活在有“小邹鲁”之称的故乡学术文化氛围里。后来又长期在金华教书，接触吕祖谦的名字及其事迹是常有的事。据蒋风了解，以吕祖谦为代表的金华学派显著的特色有三点：第一，是主张博采众说。吕祖谦本人博学多识，不私一说，兼取诸家之长。第二，经世致用。吕祖谦为学务实致用，不尚空言。第三，重史学研究。金华学派的的研究风格却无形中成为他以后从事儿童文学研究的学术因子之一。如果拿金华学派的学术风格去观照蒋风的学术成就与活动，可以发现两者之间有某种相通的联系。蒋风的儿童文学研究，也可概括为三个特点：第一、博采中西，自成一家。他的《儿童文学概论》，就博采中西儿童文学、儿童教育的相关理论而又自成一家；第二、经世致用，走向儿童。他由金华市内的小学、青少年宫，扩大到省内、国内，甚至香港，直至马来西亚的华人孩子中播种诗歌的种子，教孩子热爱文学，欣赏儿童诗，写作儿童诗；第三、重史研究，创新传统。他的《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即是从史学角度研究儿童文学的硕果^[5]。

总之，蒋风在儿童文学研究学术道路上克服荆棘，走出了成功之路。他为祖国的儿童文学事业做出了重要的建树和贡献。他的成功，给年青一代儿童文学家和其他学科年轻学人提供了示范：在学术研究路上遇到困难和挫折不放弃，勇于向命运挑战，善于抓住合适的机遇，继承先辈优秀的学术传统又勇于学术创新，坚持一辈子，成功可期待。同时给后学者启发：一个有志的学者对自己认定的正确的学术方向，要有理性的认识，要从自己的实际出发，要把专业当事业，不断推进。

参考文献

[1]陈兰村.《蒋风评传》，〔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63

[2][3]陈兰村.《蒋风评传》，〔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78

[4]陈兰村《蒋风评传》，〔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85,86

[5]陈兰村.《蒋风评传》，〔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8.

（2020年9月30日）

陈兰村  1938年生，浙江绍兴人。1961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现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退休）。

许晓平  女  1980年生，浙江天台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毕业。现为浙江天台中学高中语文高级教师。

本文刊于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