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做得少多了，以前我觉得自己的一半生命是在梦中度过的，梦境那么清晰，富含深意而又隐晦难解，只有在梦中才觉得自然而然，梦一醒，只觉得是丢了钥匙的一个人，对着一扇门怅然若失。

　　后来我明白梦并不是和生活平行的另一个世界，而是在试图用幻境和图像来诠释我对生命和生活的理解。

　　生活充满了固有的规则，稍一改变就麻烦重重，问题是你无从了解这些规则是什么，死亡在每一个街角出现，这不是生活的不幸，而是生活本身。我感觉子弹穿过身体，心里想着我是不是还能承受另一颗；一具女性尸体顺着透明的下水道从我的头顶上流走，她黄褐色的头发如水草一样摇动。对死亡我没有恐惧感，让我哭泣和惊醒的，是无边无际的重复，并被人告知生活从此就是如此，再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可是，假如梦境只是在向我解释我的头脑的话，我的性梦又在向我解释什么？我一直对我自己的性梦迷惑不解。

　　我猜绝大多数人都做过性梦，也许绝大多数人都做过成功的性梦。而在记忆中，我从来没做过成功的性梦，往往刚刚开始，就会有别的人出现，本该是私密的房间突然变成公共场所，人们走进走出，似乎我们并不存在。

　　有一次，在一个宴会party上，我和男人溜进一间显然是卧室的房间，我们亲吻，跳入靠近角落、覆盖着厚厚床罩的双人床上，没几分钟之后，我们已经完全赤裸，疯狂，他就要滑入，这时房间突然洞开数扇大门，我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还有那么几扇门，瞬间本来隐蔽的卧室变成从厨房去宴会大厅的通道，我们滚落床边靠墙的地上，人们大笑着从一扇门进来，穿过房间从另一扇门走出，他们要去阳台，厨师和侍应生举着亮闪闪的托盘从通往厨房的门走进房间，从另一扇门进入宴会厅。没有人看到我们，有时人们甚至从我们赤裸的身边走过，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类似这样的性梦出现很多次，有时当性爱即将开始，环境便变得令人万分不快，使得两人兴致全消。我似乎从来没有能够享受一次肆无忌惮的性梦，即使我很久没有性生活，饥渴不已；即使我睡不着，不得不自慰四五次让自己睡觉；即使我刚刚和别人调过情或者看过A片，也没有一个能让我产生过一次成功的性梦。这不禁让我疑惑，这是发生在很多人身上，还是仅仅我自己。

　　对此我没有一个结论。也许有什么内在的犯罪感存在，或者我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却并不自知。不过我仍然觉得我的梦，就像一个老朋友，正在向我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