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三种时态
临近新岁,二十八年来一直与我相依为命的妻子突然接到单位通知,不得不回去上班。我的单位所在地也在晋南那座小城,十三年前出于开拓事业,才迁至省城办公。为了照料我和正要上高中的儿子,妻子毫不犹豫跟了过来,先是请假,继而停薪留职。本想熬上几年,她满了四十五岁便可申请内退,始料不及的是这项政策会被叫停,调动工作也错过了良机。
我们在此安居后,小城原有的家,近年成了父母养老处所。父母是一对“反候鸟”,清明节前南归故乡,国庆节后北返小城。这就意味着,体弱、胆小、多愁善感、对我百般依赖的妻子,未来的几个年头,都要形单影只在小城度过一半的时光。
天各一方了,每逢节假日,只要没有特殊事由,不是她来,就是我往。上个周末探亲之际,在妻子恳求下,我上网搜索并播放了刘德华春晚演唱的一曲《回家的路》,又麻木不仁跟着她哼了几句,蓦地回首,才见妻子珠泪满面,又听她哽咽着说了一声“我要回家”。我怜惜不已、自责不已,也躲到卫生间抽泣了一番,至今想起也无法自抑。
儿子已读完本科、硕士,下一步将在京城另立自己的家,现在这个家,只有我独守着,妻子还需要两三年才能与我团圆。念及过去、现在、未来种种情形,遂成此诗,权且作为五一节迎接妻子和儿子回家的小小礼物吧。
这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无论什么时态:过去、现在以至将来
温馨的家,就是茫茫宇宙间
我们栖居、休养、自在自如
因爱而融为一体的息壤
远方的那个家已成过去时——
我们曾含辛茹苦又无忧无虑
托起青春的那个鸟巢似的家
而今是父母的安乐窝;可难道仅仅
基于此,我们在那儿便不再恬适如初?
我匆匆来去,一如驿站上的过客
你寄身其间,两眼却天天眺望
另一座城市的现在时的家
现在时的家,是鬓发花白的我们
人到中年的根据地
生活在这儿得以重塑,日新又月异
这些家具们、电器们、锅碗瓢盆们
和上万册的图书们,似乎与你我
结下了难解难分的情缘
它们不言不语,可你离开的日子
连阳台上葳蕤的花草
也耷拉着叶片,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地球在既定轨道有条不紊自转
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不过——
没人与我在客厅轻歌曼舞
没人为我在厨房煎炸蒸煮,也没人
和我在卧室唠嗑儿,聊些家长里短
孤独,无色无味无声无形的孤独
恰似一张柔韧的蚕丝网
我在网中挣扎着,仿佛一尾落魄的鱼
(亲爱的,你的情形又怎样?)
数年前,羽翼丰满的儿子已从此
起飞,历练成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
虽然他会偶尔还乡,给我们以慰藉
日后,我们也会偶尔去他将来时的家
照料孙子或孙女,洗衣、做饭
而这个家,唯有这个家,才是你我
藤缠着树、树缠着藤的大本营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
又有多少的狂风暴雨,这个家
注定是你的归宿,也是我的归宿……
(2015.4.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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