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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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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门罗访谈

(2013-10-15 11: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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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http://w.golib.net/upload/Munro.jpg  译者附言: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丽丝·门罗(Alice Munro)一直谦逊而低调,有人甚至怀疑她有媒体恐惧症,因此一点也不奇怪,她在中国读者当中的知名度远远比不上另一位加拿大老奶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她也是门罗的挚友)。门罗很少接受媒体人的访问,唯一的例外是丽莎·迪克勒·粟野(Lisa Dickler Awano),近9年来,丽莎与门罗进行过多次文学谈话,这里翻译的便是最近的一次访谈,发表于《弗吉尼亚评论季刊》Virginia Quarterly Review)2013年春季号。

  □ 丽莎·迪克勒·粟野
  ○ 爱丽丝·门罗

  □:你写作的进度如何?
  ○:我写得很慢;总是写得很艰难——几乎总是很艰难。的确,从20岁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很有规律地写作,如今我81岁了。我的日常惯例是早晨起床,喝点咖啡,然后开始写作。稍后,我可能中断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写。严肃的写作都是在早晨完成的,我不认为一开始我就能用太多的时间;我大概只能写3个小时。我要做大量的修改,修改后,我想,总算弄完了,然后把它寄出去。有时候,在我看来有那么一两个单词十分重要,以至于我会要求把稿子寄回来,好让我把它们加进去。
  我是抱着写长篇小说的想法开始的,我之所以写短篇小说,是因为那是我能挤出点时间来写东西的唯一方式。我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放下家务活和照看孩子的事,但不可能有大量的时间来写长篇。不久之后,我觉得,短篇小说的形式——实际上,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短篇形式,是相当长的短篇小说形式——仿佛就是我想要的。在那样一个空间里,我能够说出我想要说的东西。起初,这很难,因为短篇小说是一种人们希望有一定长度的形式。他们希望它是一个短故事,而我的短篇小说很不寻常,因为它们一直讲啊讲啊,给你讲一些不同的事情。
  我不知道——至少,通常情况下我不知道——短篇小说要有一定的长度限制。但我并不惊讶。它所需要的空间,我全都给它。
  一直以来,我并不操心我眼下写的是不是一篇短篇小说——是不是可以归类为短篇小说。它是一篇小说,这就足够了。

  
□:你是一个非常有诗意的作家,你还写诗吗?
  ○:哦,是的,偶尔写一点。我喜欢诗的理念,不过你知道,当你写散文的时候,我想你得小心,别有意识地把它搞得很诗化。要赋予它一定的尖锐,这是我现在喜欢的写作方式。我喜欢以那种可能让人有点害怕的方式写作。

  
□:在我看来,你似乎对民间故事很感兴趣。
  
○:是的,但你并不知道你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你不可能事先决定。突然间,你认识到,这就是你想要写的东西。因此,我自己不会想到那些东西,但我听了很多老百姓讲的故事,熟悉了它们的节奏,并试着去写。我在想,这种故事对老百姓来说为什么如此重要?我想你还会听到很多老百姓讲述的故事,它们或许被认为说明了关于生活的某些新奇之事。我喜欢搜集这些故事,想看看它们告诉了我什么东西,或者我想如何处理它们。

  
□:我曾经读到过这样的话:民间故事被认为是女人讲故事的形式。
  
○:我想,那是真的,那些没有得到严肃对待的女人,甚至是那些已经学会写作、能够写作的女人,她们多半依然在讲故事。你知道,女人花了大量时间在一起,或者说她们通常这样。我还记得,当女人们有一顿大餐要给男人吃的时候她们在一起做的事情。男人在地里干活——那是我儿时的事了——女人会给他们奉上一顿丰盛的大餐。女人们总是为这顿饭多么丰盛和奇妙以及随后有那么一大堆盘碟要洗而感到自豪。整个过程中,她们自始至终在互相交谈。这非常重要。
  当然,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那是一种古老的方式——乡村的方式——我不知道,女人们是不是依然像那样交谈。女人们还互相倾谈吗?人们是不是鼓励她们这样做?但我想,无论什么地方,只要女人凑到一起,就会有一种讲故事的冲动,有一种互相诉说的冲动,“你认为为什么会发生这事?”“这难道不是一件怪事吗?”或者“这意味着什么?”而我知道(或者说通常知道),男人则没有这样的冲动。他们觉得最好是埋头向前,处理那些你所遇到的、可能不那么令人惊奇的事。

  
□:我想知道,是不是可以从这里洞察到你为什么选择短篇小说的形式——或者说是这一形式选择了你?
  
○:可以。我喜欢处理普通百姓,他们之间的谈话,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令人惊奇之事。对我来说,这很重要。你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在我的一篇小说(《逃离》)中,一个婚姻遇到难题的女人决定离开她的丈夫,并得到了一个非常理性的年长女人的鼓励,她这样做了。接下来,当她试图离开的时候,她认识到她恰恰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她有很多理由这样做,但她不能做。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写的就是这种事情。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不得不关注它。这里面有些东西值得关注。

  
□:一些主题不断重复,贯穿了你的作品,把你的小说集中的故事串联在一起。我认为,“逃离”可以是《亲爱的生活》(Dear Life)中某些短篇(比如《列车》)的替代标题。
  
○:哦,是的,是的。那个故事让我很感兴趣,因为我想,有时候人们恰恰不懂得他们必须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这个人(主人公杰克逊)已经开始摆脱个人纠葛。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当它们走近的时候便发现,事情就是那样。这里面有性的成分,但它不是唯一的东西。我想有那样的人。

  
□:我认为,《亲爱的生活》中有一个人物真正实现了她在生活中所需要的,这个人物就是贝尔,也是在《列车》这篇小说中。
  
○:哦,是的,是的,是的,我想她实现了。当她服用越来越多的药丸时,她对那些事情越来越坦率,我喜欢这种方式。我真的喜欢她。但她是个幸存者,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因为有很多事情跟她作对——让她很为难。但我想,生活中恰好有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坦然接受,并从中打造出某种童话故事。换句话说,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活看得多么贫困。她把它看作有趣。很多人会把它看作是一次彻底的失败,因为她并没有过上她那个阶层的人期望过的那种生活——她没有结婚,长期以来过着无性的生活。然而,她身上还是有某种东西——她不仅仅是跟这个较量,而是把它编织进她自己的生活。我想她一直在这样做。我认识像她这样的人。我认识这样的人,他们只是有一种让人感兴趣的天赋,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幸福的。

  
□:像你这样的人。
  
○:我想,我更传统一些吧。

  
□:我认为,《没有优势》提供了一个着眼点,从中可以洞察你的成功。当你描写贝尔的时候,我觉得她的成功类似于你的成功。你遇到了所有这些困难,而你把它们转变成了写作的契机。
  
○:这倒是真的,但我还有很好的运气。如果我是上一代人当中的一个农家女孩,我不会有任何机会。但在我们这一代,学校里有奖学金。人们并不鼓励女孩子去赢得奖学金,但你可以去争取。从早年起,我就能够想象我会成为一个作家。请注意,没有任何别人这样想,或者说不会以这样的术语来想这个问题。但那并不纯粹是异想天开。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干过很多体力活,因为我妈妈干不了。但那并不足以让我变得迟钝。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我很幸运,因为,如果我出生在(比方说)一个教育背景非常良好的家庭,比方说纽约的某个家庭吧,这家人懂得关于写作的一切,懂得写作的整个世界,以及诸如此类,我就会被彻底贬低。我会觉得:“噢,得了吧,我干不了这个。”但是,由于我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琢磨过写作这件事,那么,我只要说:“好,我可以干这个”,我就有了这个能力。

  
□:在《亲爱的生活》这篇小说中,你解释了你与父母之间的矛盾。
  
○:那是爱、害怕和厌恶。那种关系包括所有这些。

  
□:在后来的作品中,你经常回到你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他是一个卓有成就的作家,一个极其敏感的人,终其一生都是一个读者。在你的很多小说中,这个人对你(一个正在发展中的年轻作家)来说似乎是个幽灵。但是,有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且你也并不回避这一事实,这就是:在你长大成人的时候,他用一根皮带揍过你。
  
○:那是真的。我可以这样说:“当然,这事在那个年头更加普遍——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偶尔挨过揍。”揍孩子决不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事。那是管教孩子的一种自然方式。还有,因为贫穷,因为需要孩子给家里干活,一个孩子的成长在我看来并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仅仅是一场有趣的比赛。因此,所有这一切都非常实际,都必须去做。揍孩子也非常可怕,而且——很多人会说——大概也是灾难性的。但我不能那样想,因为我不……我依然拒绝它,对它感觉到一种恐怖。我觉得,我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那就是它让你感觉到的东西。但我也认识到,这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你不能回避它。你也不能回避它为什么要发生。人们只是没有时间或金钱以一种顾及孩子们的需要的方式来养育他们——他们的行为举止为什么要按照某种方式。还有,你知道,没有时间让孩子们多嘴多舌或者跟大人顶嘴。你只是承担不起让此事发生。因为,最主要的事情是挣到足够的钱维持生计,每个人都必须工作,都必须对家庭有用。因为我是一个极端叛逆的孩子,至少我有这样的观念:我急着摆脱家庭,我会顶撞任何人。就家庭而言,所有这些都是起反作用的。

  
□:你与母亲之间也有矛盾。
  
○:在某种意义上,那更复杂。因为我基本上很喜欢我父亲,但我不喜欢我母亲,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

  
□:因为她的病?
  
○:不是,确实不是因为她的病。倘若不是因为她生病,情况或许会更糟。但她想要一个真正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她应该聪明而顺从,只知背诵,不提任何问题。

  
□:然而,在很多方面,她走在了她那个时代的前面。
  
○:是的,在很多方面她都是这样。关于女人的权利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她都很杰出。她只是非常非常严格刻板,她那个时代很多女人都这样。

  
□:看来,你在母亲那里遭遇的最大挫败是她对性的态度。
  
○:哦,是的。可是,鬼知道她那种态度从何而来。我想,大多数野心勃勃的女人都会觉得性是敌人,因为结婚会让所有的野心都化为泡影。我的意思是,就像她们通常所说的那样,一个女人身上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嫁人,就是发生性行为。因此,性行为这种事情你必须有很大把握加以控制。

  
□:在《亲爱的生活》这篇小说中,你使用了修复一幢跟记忆活动有关的房子的观念。你是否可以谈谈你如何看待记忆的特性?
  
○:当你老了的时候,从前发生过的事情都很有趣,因为记忆变得更加鲜活,尤其是遥远的记忆。但我根本没有尝试着去记忆,它只是一直在那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比过去更多地写到记忆。可以肯定的是,《终曲》的故事是有意识地用记忆去写作,我并不经常这样做,因为我想,如果你确实打算严肃地写到你的父母、你的孩子,你就必须尽可能地诚实,你就必须想想实际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你的记忆提供给你什么样的故事。不过,你当然不可能那样做,因此至少你可以说:“得了,这是故事中我的这一面——这是我所记得的。”

  
□:你偶尔对我说过,我们总是重复那些困难的事,直到我们彻底解决了它们。
  
○:我想,在童年时代的早期记忆中尤其是这样。我们总是努力去解决困难。但“解决”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它们不再伤害你?你解决了它们,是不是你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正确的观念?但你从未写过这些。你有孩子。当你写他们儿时的故事时,故事中的“你”可能是你认不出来的那个“你”。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认为你必须承认,以最可敬的努力创作出来的小说依然没有接近每个人的真相。但这种努力是值得的。
  如果你是个作家,那你就是那种耗费毕生精力试图把事情弄明白的人,并把你的思考写在纸上,让其他人读到它们。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你一辈子都在干这个,然而你知道你干不成。你并不是一直都失败,或者在任何事情上都失败,它依然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我想,无论如何,它是值得去做的。但是,像这样处理事情你只能部分地解决它们。
  这话听上去很绝望。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绝望。

秦传安 译,版权所有:Virginia Quarterly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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