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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弹琴
国际政治,有时候确实挺无聊的,握手、寒暄、拍照、走人,这是我们大多数时候看到的现象;但其实,有时也是很有趣的,对骂、赌咒、发誓、绕道走,其实跟泼妇骂街有类似之处,当然,也不乏有一两个耍流氓的,说不过你,那我先打你再说,有时更是无理搅三分,霸王硬上弓。
(一)
最近,最精彩的戏,莫过于俄罗斯总统普京对阵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起因自然是11月24日土耳其F16战斗机击落了俄Su24战机。这在牛弹琴(微-信号:bullpiano)此前文章《考验普京同志的时候到了》,就有过颇多叙述。
但这就好比一场多幕剧,有些剧情其实很有喜感的。
我总觉的,土耳其这次击落俄罗斯战斗机,刚开始,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游戏。一堆小男孩,俄罗斯是最壮的那个,谁不服就打谁,即使是土耳其老抗议,你怎么跑我地盘啊,俄罗斯老不在乎,我又不打你,我揍的是其他人,有时难免哗啦到你们地盘,你打我?来呀来呀!所以,照去晃悠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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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蔫坏的小男孩土耳其,早就憋了大招,就等你下次再来呢,冷不防一记狠拳,将俄罗斯打得真是火冒金星,普京同志刚想发作复仇,土耳其仗着是北约成员国,早躲到美国大人后头了……
但普京岂是好惹的人物,人们知道他硬汉的一面,乃至他喜欢袒胸露乳上马打猎展示雄风,但他更是克格勃出身,怎么引导民众,怎么对付敌人,自然是门清,说冷话更是国际政治家中一绝。
果然,俄战机被击落后,普京的一席话立刻就占到了制高点:
“我们的战士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从事反恐的英雄壮举。但今天的损失(战机被击落)是恐怖主义帮凶在我们背后捅刀。我不能用其他的言论来评论今天发生的事件。”
听到了吧,土耳其,IS的帮凶!俄罗斯扣上了大帽子。西方出于同盟国面子,当然会拒绝承认,但其实难免心有戚戚。这从俄土冲突后,美国和欧洲的暧昧态度就可见一斑。尤其是英法德等过,正对IS恨之入骨,对土耳其伊斯兰教背景早有猜忌,不然不会三番五次拒绝土耳其加入欧盟,。
舆论战,设置议题很重要。帽子一旦扣上,土耳其想要摆脱,可就难了,至少对于土耳其加入欧盟,欧盟尤其要掂量再三。在过去与西方斗争中,俄罗斯就吃过很多亏,但在对阵土耳其上,学乖了的普京,却是游刃有余!
为了摆脱舆论困境,土耳其也采取了一系列的危机公关。比如,事件一发生后,土政府马上公布战斗机雷达图,称俄Su24进入过土领空17秒,土方警告过10次,因此击落是维护主权的正当权利。
但俄罗斯很轻易地驳斥了这种说法的荒谬。第一,17秒警告10次,明显不可能,除非世界人民的数学都是体育老师教的;第二,从土耳其公布的飞行路线图看,完全是一次伏击,就等着俄飞机来呢;第三,土耳其说不知道是俄战机,但这个地方就那么几架飞机,IS没空军,除非土军在等美国飞机……
至于土耳其电视台,刚开始还播出据说是土耳其防空力量警告的声音,更是在帮倒忙。俄罗斯马上要求土耳其政府提供真实录音,扭捏了半天后,土方不得不承认,不存在这个警告录音。真是左支右拙,丑态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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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国防部网站图片,俄宣称,这张卫星照片拍摄于11月13日,连接土耳其的叙利亚的高速公路有大量运载石油的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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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称,一些油罐车被伪装成了载重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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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国防部称,这张照片摄于11月16日,显示至多360辆油罐车在叙利亚边境附近。
俄罗斯最具杀伤力的舆论攻势,则是土耳其和IS交易石油,并指控土之所以袭击俄战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走私石油。这等同于在说:土耳其是IS的同谋,IS之所以敢挑战西方,正是由于土耳其的庇护。
IS刚对巴黎发动了惨烈恐怖袭击,法国总统奥朗德正恨之入骨,穿梭各国构建打击IS国际联盟,土耳其如果罪名坐实,就等同于在帮助IS袭击法国。
土耳其总统显然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于是赶紧赌咒发誓:如果土耳其与IS进行石油合作,他立刻辞职下台。
当真是掷地有声,极具担当;但此举也无疑也落入了普京的陷阱: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12月2日,俄罗斯邀请大批国内外记者和外国使馆武官,看土叙边境的石油运输车卫星照片。图片显示,大批的石油确实被运到了土耳其境内。俄罗斯国防部指出,这些油罐车队开往三个地点,包括在土耳其的炼油厂,一些油罐车开往一个第三国。
其实,土耳其与IS的石油关系,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因为不论俄罗斯还是美国、西方,都确认:第一,IS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石油;第二,石油主要靠出口。
那IS会将油卖给谁呢?IS没有港口,四周被几个政权包围,石油要卖出必须通过这些政权:第一,伊朗,不可能,伊朗盛产的就是石油,自己家还愁卖不掉;第二,伊拉克政府和库尔德武装,也不大可能,这两个政权是IS的死对头;第三,叙利亚政府,美国说有证据,因此不排除吧,但所有的IS石油都给叙利亚政府,也不可能;那结果就是第四,相当多石油去了土耳其,因为土耳其是石油消耗大户,中东国家它最需要石油!
知道落入了普京的陷阱,但埃尔多安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于是立刻在土电视台发表讲话回应称,这是在诽谤土耳其。他并且再次赌咒发誓:如果土耳其向IS购买石油,他肯定辞去总统职务。自然,对于这套政治把戏,俄罗斯也早有准备。俄副防长安东诺夫当即回应: “我们知道,埃尔多安什么也不会承认。即使埃尔多安的脸被偷运的石油涂满油污,他也不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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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估计是俄罗斯近年来最爽快的一次外交舆论攻势,占据道义制高点,频繁制造话题和陷阱;但却是土耳其最狼狈的一次危机公关,处处被动,丢尽面子。这里面的教训也是深刻的,可总结几点:
第一, 最好别撒谎。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系列的谎言来遮掩,但既然是谎言,漏洞必定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丢脸到家。土耳其心中有亏,难免底气不足,最后只能勉强搪塞。土耳其的教训,相信也不是土耳其一个国家的教训。
第二, 要放长线钓大鱼。俄罗斯的舆论攻势,其实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刚开始占据道义制高点,但不抛出所有筹码,迫使对方坐立不安,主动跳出来,却正好落入设定的陷阱。可以预料,在未来一段时间,俄罗斯还会陆续(注意,陆续!)放出证据,包括埃尔多安家人与IS合作的照片,真假难辨,但会时不时恶心一下土耳其,让土耳其坐无宁日。
第三, 政客脸皮要足够厚。说实话,不说谎的政治家,世间少有。所以,美国有句俗话,最不可信的,就是领导人上台前和男人结婚前的誓言。即使世界都相信了俄罗斯的指控,估计埃尔多安也会矢口否认,反正我死不承认,你又能把我怎的?类似埃尔多安的政治家,也不少吧!所以,你暂时也别指望他真能辞职。
第四,拉偏架在所难免。要说美国相信土耳其跟IS很清白,估计全世界都会笑了,不然,美国也不会再三敦促土耳其关闭土叙边境了。但国际政治,有时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尽管俄罗斯亮出了各种证据,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托纳的答复就一条:土耳其没有IS串通,没从IS处购买非法石油,他并且还强调:“我们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管任何情况下都不相信。”这句话很熟悉吧,翻译过来,“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原铁道路发言人王勇平也别自责,其实您在美国也是有知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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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这就是国际政治,别以为很无聊,其实也挺有趣,可以预见的,下面必然还有一连串的你来我往、口沫横飞、赌咒发誓、扭头就走,乃至枪炮上膛,最终可能是轻轻一吻,也可能是霸王硬上弓。前戏做足,高潮迭起,后戏可期。
至于中国,好戏才刚刚开始,但也要注意两点:
第一,千万不能入戏太深,可以心潮澎拜,但必须头脑拎清。要知道,剧情确实很精彩,心有冲动也可以理解,但按捺不住就要修炼了。好歹在国际政坛自诩正人君子,何必去趟这摊浑水。更要明白,枪炮上膛,代价高昂,因此,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手脚。正如,牛弹琴此前文章《俄土争霸,恶人自有恶人磨》所说的,这不是我们的菜,我们就继续当免费好戏看。
第二,也不必装纯洁走开,好戏还是要看,交战之道更不妨学学。说实话,俄罗斯背后被暗捅的不堪,土耳其被逼入墙角的窘迫,中国都曾有过类似经历,南海撞机、大使馆被炸、银河号事件,有些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冷静观察俄土斗争的种种策略,以及美国和西方的种种表现,也是一种学习,教训要吸取,经验要牢记。而且,适当的时候,客串下和事佬,还可以摸摸俄罗斯和土耳其的大头,想想也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