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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者说
邵顺文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在我大脑的照壁与天井投下影子,薄如秋天的一片蝉翼?
那像梭一样、像镖一样、像鱼一样转瞬即逝的,究竟,能不能在我的脑海里再翻腾一次,让我看清你的姿势、色彩,让我感受你掠过时我疼痛的内心?
垂下沉思的头颅。喃喃地咀着你的名字,像蚌的嘴,反刍一枚晶莹剔透的珍珠。
夜在窗外,一袭黑衣。莫非每一棵树都是她一缕黑色的头发,每一颗星,都是她衣服上一枚亮晶晶的纽扣?
千里之外,这一刻,你是怎样倚窗而立的?你眺望的远方和我眺望的远方,我们的目光,会在哪一座城市的上空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就这样,把心思系在眼上,凭窗的风轻轻一拨,那份念想与呼唤,就如罂粟花一般,一瓣一瓣地散去了远方。
夜是哨卡的士兵,当它站完岗后,白天就从大海的心事里爬出来,红彤彤的脸上散发着大海的金光。
鸟儿,我怎会这样,看着你,我的心就插上了翅膀?
我总是这样,一想到远方的你,身体里就失落了什么,空荡起来,仿佛孔明灯一样,只内心一团小小的火苗就能载我驰向远方
在湖畔散步,天黑着,而我必须打开内心的窗子,一点一点地释放出积攒的磷和钙,用它们的微光照亮脚下。
是什么惊动了我?一声鸟鸣,还是一缕梅花的香气?
一个人踯躅,我总是这样敏感忧伤——
不是我来看望你么,怎么这一刻,我像一条湖一样,一动不动,而我的周遭,竟然睁大了无数双爱怜的眼睛:石头的眼睛,树的眼睛,鱼的眼睛?
那么多温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像鸟儿用羽毛擦拭着我,抚摸着我,伤痕累累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宁静下来。
永久的牵挂,居住在某种音乐的深处。你的名字,是我身上唯一一把不曾遗失过的钥匙。
一愣神,马就会走远;一愣神,云就会走远;一愣神,黑暗就会走远。在我们人生的长桌上,每一次下注,都要失去一批自己的财资:
就算我输掉了自己的生命,也不会丢失你的一根睫毛。
我像一滴水,一滴站起来的湖水。心如此澄明,就能听到花儿打开翅膀的声音,能听到种子萌芽的声音,能听到季节的齿轮流转时,那齿轮与齿轮咬合与放开的声音。
大地,一个巨大的键盘。我们的心,可以在上面弹奏出热力四射的春之交响。
一片片露宿枝头的树叶,成了一只只兴奋的鸟儿,紧盯着我,她们似乎要从我的身上,带走人世所有的温暖与问候。
无数次经过湖畔,只有今天,我深切的体味到自己对于世界的意义,像隐藏在蚌嘴里的珍珠,突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发现了自我的光辉。
冬天是沉默的季节。
它身上所有的颜色都被风吹走了。
没有颜色是一种本色。
我们乐意看到他者的本色,却不乐意看清自我。
譬如冬天,仿佛本色是它身上的一块疤。
每天我都泡在词语里,仿佛时间泡在空间里,又仿佛空间泡在时间里。
词语的温度就是内心的温度——
有时,我们是热心的牧马,它们是我的羊群。
有时,它们是热心的牧马,而我们则是被流放的羊。
我和我习惯使用的那些词语互相体贴互相关心,恍如牧马与羊之间的相互照应相互守望。
羊从马的眼睛里,能够看到自己。我从一个词语的温度里,能够看清自己。每个词都是一面镜子,能够照耀我们内心的善恶冷暖。
人仰望树木,仿佛麦子仰望人,又仿佛麦地里的小草仰望麦子。比例感让我们的世界可以信赖,也更加安全。
每一天,我们羞愧交加。我们愧对距离我们最远的人,也一样愧对距离我们最近的人。
风拽着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潜行,恍如一条细长的蚯蚓。只一会儿,蚯蚓就从玻璃上消失了,仿佛玻璃里面夹杂着看不见的大地。它正在大地的深处翻卷着透明的泥土。
鸟巢像一个心脏,挂在树上,悬念一样,把人的心牵在高处,想放也放不下来。
我是动物界的水稻。头上顶着比其它动物更沉重的思考。看上去纨绔,骨子里,却格外内敛与简约。
或者说,是云变成了水稻,变成了我的思索和歇后语。秋天里,稻子的惊叫像霜轻轻落下来的声音。
风轻轻扇,扇热了冰冷的大地,不经意间,把它变成了一潭金水。
鸟的影子倒影在稻田上,仿佛顽皮的鱼浮在湖面上。
夜拉长黑黑的脸,那潭金水,依旧在农人的心里亮着温暖的光芒。
人在忧伤的时候,眼睛里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对你的牵挂像地下水,不管你是否听到,它都在没日没夜地流淌。
等你,在下一个三月。思念的种子,将在漫山遍野拔节扬花。
三月是一座山。当前一座山倒下去的时候,后面一座山就会站起来。我要把这座山驮在背上,今生,我要你一直站在那个叫做三月的山顶上,像玫瑰与菊花一样,绚烂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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