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野猫
(2008-09-14 07: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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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下楼回来以后告诉我：“楼下有一只死猫。”我不相信。她就带我出去，指着五楼与六楼转弯的楼梯口，说：“它就在那里。我看它一动不动，一定是死了。”
那是只黄白相间的野猫。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同事的指点下找到它。它被卡在五楼与六楼转弯处。它身体的右侧，是一截竖立的楼梯，左侧是一排竖着的钢筋。卡住它的钢筋是五楼到六楼之间的第一根，与楼梯之间的距离大约十一、二厘米。它的头悬在楼梯之外，一起垂在楼梯外面的，大约是它全部身体的四分之三。它孤零零地悬挂着，与楼梯形成45°的锐角。不知道它是由于什么原因卡在那里，也不知道它卡在那里究竟多长时间。唯一支撑它没有掉下去的，是它的两根勒骨。它用左勒骨刮住那根钢筋，右勒骨则抵在楼梯转弯的地方。凭借两根勒骨的张力，它保持着暂时倾斜的姿势。
我的同事说它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我觉得它一定还没有死。“猫有九条命。”这是民间对猫强大生存能力的传说。我猜想它一定很绝望，所以才把自己的眼睛闭上。走近它，我才更清楚地看清它的全貌。它大概一岁左右，全身约四十公分长。身上的毛发色泽不深，有着自然的野性，说明它是一只天生的野猫。它的左勒骨凸在那钢筋之外，让人看上去格外不忍。我在距离它五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用与家猫交流的方式与它对话。我先“咪咪”地唤了几声。它起初并没有理会，但是在我连续呼唤下，它微微张开了自己的眼睛。这让我感到欣喜。在六楼楼道的同事听说它睁眼了，连连称奇。
我继续告诉它，我正在设法把它从绝境解救出来，要它再坚持一会。我的语气尽可能轻松，并保持着沉着、冷静。它睁大了眼睛，瞳孔圆得像用圆规画出来一样。它并不是盯着我，也没有盯着五楼的楼梯。它只是睁着，茫然不知所措。
我知道，时间对于它来说异常宝贵，决定抓紧解救。但是，用什么解救，如何解救，成了我面前的难题。猫是伤害性很强的动物。众所周知，被狗咬伤或者抓伤，发病的潜伏期是二十年左右，而猫则比狗厉害得多。被一只猫抓伤或者咬伤，发病的潜伏期是终生。我不得不考虑解救中既保护它又实现自我保护的完整策略。最初我打算戴着长长的胶皮手套去抱它，但是考虑到它的牙齿比家猫一定锋利多了，如果不慎，恐怕胶皮手套也会被它咬穿。所以我就把手套脱了下来。跟着，我想在五楼与它之间用椅子搭建一个台阶，伸到它能够安全跳下的地方，但是在楼梯处椅子又没有办法平稳着地，这个计划又被搁浅。怎么办呢？
它依然睁大这自己的眼睛，悬挂在半空中，那模样，似乎是一幅滑稽或者发人深省、让人怜悯的画。但是，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它绝对将要被卡死。外力究竟如何抵达它，并且被它领悟和借用？这时候，我想到了长木棍。如果我把木棍伸到它的前爪边，它只需要借助木棍作为平台，前爪一搭，身体后面的两根勒骨即可解脱，进而沿木棍转身，把身体从半空中平安着在楼梯的台阶之上。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激发了它的智慧，这只猫的悟性可谓超强。它对木棍的理解与我期望的结果完全雷同。当我以与倾斜楼梯平行的角度把长长的木棍伸到它的前爪时，它的右前爪迅速接触了木棍，并于一瞬间完成了将身体解脱、扭转并平安从它身边另外两根钢筋之间钻入楼梯。当它沿着楼梯夺路狂奔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眼睛热了。
拯救一只野猫对于我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对它拯救行动的本身。重要的是，在我们身处的世界上，有许多野生的东西由于没有获得外力的保护，将要面临绝境。野生的东西，生存的环境极其恶劣，每个个体的身上都有他人无法理解的辛酸疼痛。如果我们不给予相应的挽救或者支持，它最终会从偌大的世界消逝。消逝或者失去，是我们不应该看到的结局。从这个角度来讲，这只野猫，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一只野猫，它已经变成了所有流落在外、艰于生存的一切动物、植物、民间艺术、绝技等的替身。对那些需要保护的一切，伸手援助，是我们活着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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