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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24(苇)

(2007-09-23 18: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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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24(苇) 

 

 

    我是芦苇的一部分。
   
每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不应该忘记芦苇。她和我们看得到的花草树木一样,和我们的父辈种植的小麦、玉米、黄豆、花生一样,是大地上优秀的行者与歌者。
   
记忆中,没有比西邱和我们村搭界的大芦荡的芦苇更加美丽的了。
   
春天,当万物苏醒,大地泛绿,大芦荡四边的芦苇纷纷返青。她们在荡子的四边,肆意的伸展,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色,给荡子凭添无限的生机。沿着荡子的一角远远望去,这青色仿佛就是荡水的一部分,是天空的一部分。这与水一色的青,与天一色的青,任何一个画家用自己的画笔也无法渲染,任何一个诗人用自己的语言也无法表达。
   
大芦荡的芦苇在夏天达到美丽的极致。如果说春天的的芦苇还是呀呀学语的可爱的孩子,那么,夏天的她们则无愧于美丽动人的姑娘的称谓。她们高大而不失苗条,碧绿而富于姿彩,俊美而不着粉墨,尊贵而不矫造。还有比她们更加惹人喜爱的东西吗?她们围在大芦荡的四周,葱茏葳蕤,独领风骚。她们把大芦荡的水与外面的田野分割开来,独享着芦荡的清澈与甘醇。盛夏的阳光从万里无云的高空洒下来,洒在她们翠生生的叶子上,洒在她们笔直直的腰杆上。偶有微风轻拂,大片的芦苇便齐唰唰地把头摆动,那架势,仿佛是列队被检阅的女兵,让人看后,不由得产生一股难以言状的喜欢和感动。在芦苇的深处,有各种各样的鸟儿欢快的歌唱,有不知疲倦的蝉在鸣响,有微风拂过时芦苇的叶子发出的轻响,更有那芦苇姐妹们相互之间的窃窃私语。这是大地上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乐章。在芦苇与荡面交界的地方,鱼儿自由自在的畅游,硕大的龙虾盘在芦杆,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浮游动物和水草用自己的方式生存着,舒展着。夏天的大芦荡,可谓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动植物游乐场。
   
入秋以后,芦叶渐渐枯萎,而芦花开始了漫天的飞扬。芦荡的水面上,芦荡的天空中,芦荡四周的田野里,无处不是芦花飘飘的景象。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照耀着半空中的芦花,发出一闪一闪的晶亮。
   
秋后冬前,是勤劳的农人开始收割的季节。我的父亲母亲就带着他们的镰刀和绳子,走进芦荡深处。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父亲母亲准备锅灶和粮食,并把它们用三轮车推到芦荡。在巨大的芦荡面前,我们显得那么瘦弱,那么渺小,看着我的父母亲,我甚至觉得,我们也和这芦荡的芦苇一样,不过是大地的一部分,不过是世界的一些无名的花草,不过是芦荡上几株无名的芦苇而已。我想,也只有在大芦荡面前,在大芦荡的芦苇面前,才会有这样的感慨,也只有在大芦荡的芦苇面前,人才有资格感觉生命的崇高与卑微,才有资格产生仿佛一株芦苇的思想。人在自然面前原来是何等的无奈,又是何等的渺小呀!
   
我的父母亲用他们的镰放倒一排又一排的芦苇。但是,偌大的芦荡似乎根本没有减少什么一样。他们每收割一排,就将它们捆成一捆,整齐的摆放在身后。从早上到晚上,他们一天要收割十多个小时。然后,在夜里,他们再将收割成捆的芦苇堆放一起,一株株的为它们抹去身上枯黄的叶子。他们吃在大芦荡,睡在大芦荡,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根本没有离开芦荡一步。
   
我们弟兄也曾经在寒冷的夜里去帮助父母亲抹芦叶。芦叶很难抹,一不小心就会刺破手指。看着我的手,母亲笑了:“什么人吃什么饭,你哪里是吃这行的料?”然后就吆喝我们几人赶紧回家睡觉。看着身后堆的像山一样的芦苇,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在生命中最艰难的岁月里,我的父母亲,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全部的心血和汗水,交给了这些芦苇,交给了这片至今想来让人格外思念的大芦荡,并藉此养活了我们。

   而今,我人在他乡,可总觉得自己的心还一直系在父母的身边,虽然芦荡也已经远离我们的生活,但是,我的心依然还牵挂着那片芦荡。
   
我是父母亲的儿子,何尝不是大芦荡的儿子,不是大地的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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