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第一次绕着月牙湖走了一圈。

    清风徐徐，拂面而来，驱散了我心头的沉闷。湖上白雾氤氲，婀娜袅绕。偶尔有水鸟从湖面的天空掠过，或只，或群，在平静的湖上留下飞翔的影子。偌大的湖上，除了近岸的两边间或有几只木船停泊，还有湖心星星点点突现的野菱，便是随处可见的斑驳的死鱼。那些鱼，有的很小，似乎一、二两重，有的却有二、三斤重。飘在湖面上，一动不动。它们似正以自己的躯体给人们作出什么警示，但是不知道有谁读了并且懂了它们最后的表白。

    沿着湖堤，有人在行走，有人在晨练。有人在遛狗，有人在遛鸟。他们一定正在内心深处盘算着这崭新的一天该如何度过。他们也许已经习惯了月牙湖，习惯了它的浑浊和污染。他们的脸上，挂满了灿烂，那是和月牙湖极其不相容的美好和淡然。当习惯变成了麻木，许多人许多事在我们心中的重量就会慢慢变轻，直到有一天，那些人事从我们的视野消逝。

    在月牙湖边，做个遛狗或者遛鸟的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是，偏偏我素来与狗和鸟不打交道，所以，即使在这样的早晨，我的脑中依然装满着思考，装满着这条湖的过去和未来。我想，在十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这湖一定曾经清澈过，清澈得可以游泳，可以淘米生饭。那些鱼，一定也度过了它们幸福的时光。但是，现在的月牙湖，湖水水质之差、湖面死鱼泛滥真的与前判若两样。如果再过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它会是什么样子？它还会有这么多的水吗？水面上还会有鸟偶尔的飞过吗？湖里还有鱼或者其它东西生存吗？我知道我多虑了，但是谁说这样的担心就不会成为将来的现实呢？

    几年前，在连云港工作，夏天一有空我就会开车去朝阳水库。那里的水真的很清澈很美丽，我只要脱下衣服就能感觉到自己与自然相拥的那份喜悦。可是，在南京的月牙湖，我怎么也感觉不到人与自然之间的默契。看着湖面上漂浮的死鱼，无论谁都不会拥有这份雅兴。

    昨天中午，兴化的一位作家来拜访我。他给我捎来委托我出版的散文集《垛上杂弹》的电子稿件。席间，他告诉我，他写了一篇关于他们家乡得胜湖的散文。那是一个很大的湖，他见证了它曾经的美丽，但是，现在，它已经被承包养殖和旅游，与昔日相比面目全非。作家很是忧心，他说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想让后人知道得胜湖曾经怎样美丽过，言语间充满了对纯真自然的留念。听了他的话，我觉得自己有一种想哭的疼痛。

    两年前，我去骆马湖玩。看到湖里星罗棋布的鱼网将骆马湖分成若干个小块，我就突然间失去了游玩的兴致。而今，乡间的很多河流已经干涸了，看来，湖也逃脱不了类似的命运。

    在月牙湖上，我看到了垂钓的人。我相信他所以选择月牙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月牙湖，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方便钓鱼的地方。看着他悠闲的样子，我觉得有些想笑，在月牙湖里钓起来的鱼，他自己会吃吗？看来，他的垂钓也仅仅是和遛狗或者遛鸟一样，兴致而已。

    月牙湖和御道街交接的地方，是岸。在岸边，我看到让我一生铭记的一幕。一个穿着环卫衣服的老人，正用一个小小的网兜，将从湖心推向岸边的浮萍，一下一下地兜起。他每兜一次以后，都将远处的浮萍划向近身的地方。他大约五十岁，头上戴着一顶凉帽，嘴里衔着一支洁白的香烟。他的姿势，尽管有些吃力，有些僵硬，甚至有些像一把老旧的镰刀，但我依然对他充满了敬意。我知道，他是我今天在月牙湖看到的动人之处和希望所在。当一些人在破坏和毁损的时候，总有另外一些人会用自己的行动拯救和挽回。这也正是我们无论多么艰难的生存在世界上仍然应该抱着期冀的理由。

    有一天，我会老去，如果那一天我还生活在月牙湖畔，我一定做一个和这位老者一样的人，每天用一个小小的网兜，将从湖心推向岸边的浮萍，一下一下地兜起。在我无以为献的时候，为月牙湖和我们的后代做这一点点事情，会让我的内心踏实、恬静。